溫酒急道:“趙帆早就說過,不會與我善罷甘休,我同你們在一道,有弊無利……”

    身側的謝三夫人也上前幫了一把手,“好阿酒,這事怎麼能怨你,你快收拾收拾,同老夫人一道走,我留下。”

    謝玉成猛地一驚,連忙開口道:“夫人……”

    “喊什麼!我這不是還在嗎?待會兒你同她們一道走,我一個人留下就行!”謝三夫人道:“都別磨蹭了,快些收拾東西,速速離去!”

    她剛一說完,就被從暗處掠過來的青衣衛一個手刀打暈了。

    溫酒伸手扶了謝三夫人一把,讓她靠在謝玉成懷裏,低聲道:“得罪了,三嬸。”

    說完,她俯身同謝玉成說了隱竹苑暗道所有在的位置,“現下沒有功夫多說,三叔先帶她走吧。”

    衆人愣了片刻。

    這少夫人同謝小閻王在一塊久了,這行事作風真是越發像了。

    “祖母……”溫酒看着謝老夫人,彎腰行禮,啞聲請求道:“請祖母快快離去吧。”

    謝老夫人見狀,不由得老淚縱橫,想去抱一抱溫酒,又被身側幾個侍女被抱住了半扶半拉的往隱竹苑去,“快走吧,老夫人!若是皇羽衛衝進來,誰都走不了了!”

    兩個小的急忙忙的喊:“嫂嫂!和我們一起走吧!”

    溫酒聞言,伸手摸了摸小六小七的腦袋,溫聲道:“你們要乖乖的跟在祖母身邊,我、我過幾天就來找你們。”

    “嫂嫂……”謝小六淚眼汪汪的望着她,軟軟蠕蠕的問她:“嫂嫂說話要算數,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溫酒沒說話。

    謝小七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袖子,“嫂嫂!”

    “當然。”溫酒眼眶泛紅的笑着,“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快走吧。”

    兩個小的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側目,看了小六身側的趙曦一眼,彎腰,不着痕跡的從腰間解下錦囊塞到小少年袖子裏,低聲同他道:“離了謝府之後,你可自行離去。”

    這小皇子也真是時運不濟,好不容易被老皇帝想起來了,又遇上謝家這檔子事。

    原本是想來是避禍的,不曾想,還越發麻煩了。

    趙曦拿着她給的錦囊,眸色微深,朝她微微一頷首,什麼都沒說,轉身就拉着時不時回頭看向溫酒的謝小六快速離去。

    溫酒愣了一下。

    這小皇子素來通透,這時候也不曉得是怎麼想的。

    她來不及多想,喚了一聲“青二,你帶人護着他們走,一定快,不可有片刻的耽誤!”

    青二有些猶豫,開口勸道:“少夫人,您也走吧。若是您出了什麼事,公子定然……”

    “不必再言!”溫酒開口打斷他,“我會另想辦法脫身,你們先走。”

    “少夫人……”青二還想在勸。

    “快走!”溫酒拂袖催他離去,轉身掃了庭前衆人一眼,“待會兒大門一開,你們想走的都走吧,這次不同以往,生死在前,日後大公子和三公子回來,也絕不會追究你們。”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如此從容的面對生死。

    不過,也算不上從容。

    只是人生當有骨,溫酒早就知道趙帆與她之仇,不死不休,與其倉皇出逃,連累謝家衆人,不如留在府裏,看看有沒有

    “少夫人!”一衆小廝侍女紛紛跪伏在地,哭道:“少夫人不走!我們就不走!”

    “若不是少夫人收留我們,我們早就餓死街頭了,哪有命在?”

    “我們賤命一條,什麼都不怕!”

    府中大半人都是溫酒先前收留的,老老少少百餘人,竟沒有一個想自行離去的。

    溫酒看着這些人,眼眸溼潤,轉頭看向金玉滿堂幾個侍女,“你們正是好年紀……”

    她剛開口,這幾個就全跪下了,拉着她的袖子裙襬,眼淚掉個不停,哭的慘慘慼戚。

    溫酒心下不忍,扶了這個扶不起那個,無奈道:“只是讓你們出去避一避,又不是要趕你們走,哭什麼?”

    “少夫人當覺得我們那麼好哄騙嗎?”金兒道:“若不是這次格外兇險,您怎麼會讓我們都走!”

    溫酒:“……”

    這丫頭真是被她寵壞了。

    如今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就堵的她啞口無言。

    她不說話,小侍女們就可勁兒的哭,庭前風吹梅花,隔牆後竹影搖動。

    夜色悄然降臨。

    她擡眸擦去金兒臉頰上的淚痕,從前曾經歷過許多離別,聽得最多是高門貴府樹倒猢猻散,恩愛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自從到了謝家之後,忽然發現那些古人言不全是準的。

    在這帝京城裏過活,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大大小小也鬧過好些次,哪次不是生死一線間。

    以前溫酒回覺得這些個小廝侍女們能走也不肯走,是蠢。

    如今,她含淚朝衆人彎腰行了一禮。

    而後道:“不願意走就留下吧,都起來,別哭了。”

    衆人紛紛還禮,北風吹落一地紅梅雨。

    府外腳步聲重重,火光映得四周燈火通明。

    敲門聲,一下重過一下。

    彷彿要直接把大門撞開一般。

    溫酒拂了拂袖上的褶皺,擡眸道:“去開府門。”

    小廝連忙應聲去了。

    溫酒轉身同衆人道:“都別哭了,把眼淚擦一擦,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衆人連忙擦乾淚痕,起身忙活自個兒的事。

    金玉滿堂幾個侍女跟在溫酒身側,紅着眼睛想說話又不曉得說什麼樣子。

    溫酒無奈,“去沏茶,備些糕點,還有,我有些冷,拿件外衣來。”

    她給侍女們都安排了事情做,這幾個連忙去了。

    小廝們點亮了檐下的燈盞,光影重重,拂過梅花樹枝葉間。

    溫酒獨自一人站在樹下,擡手接住了一片飛花。

    掌心的傷疤,映着緋紅的梅花。

    她擡頭望着遠方。

    想念着她那原本應該嬌養在錦繡高閣的絕豔少年,想念着春暖時節萬物復甦闔家團圓共歡顏。

    不多時。

    一衆腳步聲快速逼近,來人走到了溫酒身後,“溫掌櫃真是好興趣啊,到了這時候,竟還有心思賞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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