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又在雪地裏走了一天一夜,又到了天黑時分,剛到行至霜雪林旁,便見飛雪初停,此處又稍微可以擋風,領隊的勒馬停下,高聲讓衆人在此生火過夜,人和馬也都能歇一歇。

    百餘人生了幾個火堆,都靠在一起取暖喫乾糧。

    謝萬金把容生抱下馬車,再回頭去看不記的時候。

    小姑娘已經自個兒從上頭跳了下來,邁着小短腿在雪地裏奔跑,還張開雙臂擁抱風雪,“這一整天都在車廂裏待着,都快憋死了!”

    四公子忍不住搖了搖頭,笑道:“你跑慢些,別摔着了。”

    容生看着他,語氣淡淡道:“你還真有幾分當爹的樣子了。”

    “誰說不是呢?”謝萬金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說道:“懷裏抱着一個,還得操心另一個。”

    國師大人被他噎了一下,眸色頓時變得複雜了許多。

    四公子往邊上看了一眼,忽然抱着容生往一推,“你自個兒抱着我脖子。”

    國師大人神色略有些複雜,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謝萬金騰出一隻手來,拉住經過他身側的瘦高少年,笑着開口道:“凳子分我一個唄,他腿傷還沒好,不能受寒。”

    “行。”少年爽快的答應了,當即拿了一個凳子給他,還幫着放到了火堆旁。

    “謝了啊。”謝萬金笑着道過謝,彎腰把容生放在了凳子上,又撿了幾根樹枝扔進了火堆,回頭喊了小姑娘一聲,“不記,別跑遠了,過來。”

    “哎!”小姑娘嗓音清脆,應了一聲就噠噠噠的跑了過來,跳起來就要往謝萬金懷裏撲。

    四公子生怕她摔着,伸手就要去接。

    結果坐在兩人中間的容生忽的擡手摁在了小姑娘頭頂,硬生生把她摁回了地上。

    “爹、爹爹?”

    不記都被他這一下給摁懵了。

    謝萬金看着兩人,有些哭笑不得,“容兄,你這是幹什麼?”

    國師大人收手回袖,不緊不慢道:“雪地路滑,小孩子不要亂蹦亂跳,當心摔斷腿。”

    “哦……”小姑娘這一聲尾音拉的長長的,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好的,爹爹。”

    謝萬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道:“行了,你們都在這待着,我去馬車上拿些喫的來。”

    容生和不記齊齊點頭。

    四公子伸手摸了一把容生的頭,在國師大人動手拍他之前飛快的收了回來,轉而揉了揉不記的腦袋,“你們兩個還真的有點像啊,我的兒。”

    小姑娘仰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容生擡手捏來一片飛葉把玩着,面上也沒什麼表情。

    四公子眼角餘光瞥見了他的動作,立馬收手回袖,撒丫子就往馬車跑去,還不忘粉飾太平,“彆着急啊,我馬上就回來!”

    不記站在原地,回頭看了容生一眼,默默的走到火堆前面蹲下了。

    不多時。

    謝萬金就抱着一大堆東西走了過來,有草蓆有毯子還有乾糧和一個包袱。

    他在草蓆底下墊了不少樹枝,自個兒坐在了上頭,又把不記喊過來,把乾糧和水分了分,開始填飽自己的肚子。

    馬隊衆人也都累了,全都坐下來之後便靠在一起喫東西說話,困了的就打瞌睡。

    有人遞了一個酒囊給謝萬金,他笑着接過來,轉頭就遞給了容生,“冷吧?喝兩口酒暖和暖和。”

    國師大人看着他,卻沒伸手接。

    四公子笑了笑,打開酒囊,用袖子把口子擦了好幾遍,遞給他,“這下行了吧?”

    容生這才接過酒囊,仰頭喝了好幾口。

    謝萬金低聲笑罵道:“毛病!”

    聲未落,容生就把酒囊塞到了他懷裏。

    少年也不說話,只擡袖抹去了脣邊的酒漬。

    四公子爲了證明自個兒沒有國師大人那麼多毛病,擡起酒囊就咕嚕咕嚕喝了小半。

    酒算不上什麼好酒,勝在夠烈,入喉下肚,腹中瞬間猶如火燒,燒得他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起來。

    謝萬金起身朝容生哈出一口白霧,溫熱的呼吸混雜着濃重的酒氣全都往他臉上撲。

    國師大人一時愣住,忘了躲避。

    四公子忽然使壞得逞,哈哈大笑道:“雪中飲烈酒,暢快!”

    容生不鹹不淡道:“雪地飛濺三尺血,也好看,你想不想看?”

    謝萬金聞言立馬往邊上退了退,連連搖頭道:“我不太想看。”

    他退着退着,忽然撞到了邊上的不記,不由得回頭看她。

    小姑娘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仰頭望着謝萬金,眼巴巴的說:“爹,我也想喝!”

    “你不行。”謝萬金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拿蓋子把酒蓋了過去,“小家子家家的,兩口就醉倒了,到時候我可騰不出手來抱你。”

    不記舔了舔嘴脣,一邊站起來,一邊道:“不會的,我纔不會兩口就醉……”

    她這話還沒說完,起身時踩到了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撕拉”一聲,本來就破爛的衣衫又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鬆鬆垮垮的垂了下來。

    這好好一個小姑娘,穿的比乞丐還不如。

    “裹着毯子。”謝萬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把手邊的毯子扔給了不記,“衣裳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容生聞言,轉頭看他,眸色有些驚詫。

    “好勒。”小姑娘倒是利索的很,連忙把毯子裹在身上,然後又把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脫了下來遞給他,笑嘻嘻道:“有爹真好。”

    謝萬金搖了搖頭,嘆了一聲“你真是我女兒,我大概會愁死。”

    不記“啊”了一聲,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太髒了。”謝萬金一邊說着,一邊從包袱裏取出針線來給小姑娘縫衣服。

    夜風吹得火焰跳躍不止,火光照的四公子整個人身上都是暖意。

    容生看着四公子熟練的穿針引線,用手量着不記的這個破衣服要怎麼補,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問道:“你還會縫衣服?”

    “是啊。”謝萬金應得極其自然,擡頭看了容生一眼,極其自豪道:“我不光會縫衣服,我還做呢。你身上穿的棉衣就是我做的。”

    容生一時無言以對:“……”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沉吟許久,纔開口道:“難怪我覺着穿上之後有些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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