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生擡手,讓謝萬金看自己一隻大一隻小的袖子,脣邊笑意越愈濃道:“四公子真是好手藝。”

    “你還真別說,尋常人還做不成我這樣。”四公子說着伸手去拽容生的袖子,一本正經道:“雖然本公子也知道自己做的衣裳很是獨一無二,但是既然都新的穿,那就換下來吧。”

    他極其自然去解國師大人的衣帶。

    後者也沒阻止。

    謝萬金擡手就把他身上的衣衫都扒了下來,又幫他把新的衣裳穿上。

    四公子這些時日不知伺候了國師大人多少回,動靜自然而然得很,又利落流暢,不一會兒就替他穿好了。

    許是他太過心虛的緣故,今個兒連衣帶都是他替容生系的,全程都沒讓國師大人動過手。

    就在謝萬金低頭幫容生系衣帶的時候,魏松忽然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四公子……”

    他纔剛說完三個字,後頭的話就咽回了喉嚨裏。

    後頭四五個小二端着菜餚和酒緊跟着他,這會兒也只能跟着停下了腳步。

    一時間衆人都不明所以往裏頭瞧。

    這一瞧就不得了了。

    只見四公子正在站在美人榻,俯身拉着美人的衣帶……

    走在最前面的魏松最快反應過來,低頭轉身,有些結巴的解釋道:“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四公子您繼續……”

    後頭一衆小二紛紛效仿,異口同聲道:“小的們什麼都沒看見。”

    說着轉身就走。

    “站住。”謝萬金繼續手上的動作,幫容生繫好了衣帶,這才緩緩轉身道:“看見就看見了,跑什麼?魏松,你來做什麼,有事說事。”

    饒是這種臉皮厚的都被他們搞得有些俊臉發紅,原本他做這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偏偏這些人大驚小怪,反倒顯得他做這事有多離奇一般。

    魏松被四公子點了名,自然就不能這麼扭頭就走,只能硬生生的轉回身來,有些悻悻然道:“酒菜已經備齊,四公子和貴客可以用了。”

    “那就擺上。”謝萬金這麼多年的鐵臉皮也不是白練的,越是尷尬,面上越是不顯,“都進來。”

    魏松聞言連忙應“是”,轉身催促衆人,“還愣着幹什麼?快端進來,擺上擺上!”

    小二們一個個低頭進來,把佳餚美酒往桌子上擺了之後,又低頭退了出去。

    全程大氣也不敢出。

    “那四公子和貴客先忙着、不是,先用着!”魏松都擡手扇自己一巴掌,好在改口改得極快,一邊低頭往外退,一邊道:“四公子和貴客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喚小的,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聲還未落,這人就已經跑得沒影了。

    謝萬金也沒心思同這人計較,轉身把容生抱到桌前坐下,自個兒也在一旁落座了。

    這雅間裏頭本就極其雅緻,用膳的桌子擺在了南面的窗邊,可見外頭茫茫飛雪,也可以看屋內簾帷飛揚。

    若是有閒情的時候,也不失爲一個消遣的好去處。

    尤其是此刻天色暗了下來,風吹雪落,雅間裏燭火搖曳,光影浮動。

    可惜四公子今個兒心事重重,無心賞景,一門心思琢磨着帝京那忽然病了的阿孃,還有眼前這個因爲他才腿傷難行的國師大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兩全。

    他掃了桌上的菜餚一眼。

    只一眼就愣住了。

    桌上一共十幾道菜,分別是:鳳尾燒麥,桂花魚條,八寶兔丁、持爐珍珠雞、烤鹿脯、清炸鵪鶉、紅燒赤貝、薑汁魚片……

    好巧不巧的,正是他做夢都想喫的那些菜。

    “愣着做什麼?”容生擡眸看他,“不知道先喫哪個好了?”

    “是啊。”謝萬金伸手拿起了筷子,一時之間竟然還真不知道該朝哪一道菜下手好。

    容生伸手把最近那盤鹿脯往四公子跟前推了推,“要喫趕緊喫,喫完了好說事。”

    四公子聞言,不由得眸色微暗,脣邊的笑意也變得有些苦澀起來。

    是了,國師大人是何許人也?

    豈會瞧不出他心裏在想着如何離開。

    謝萬金擡手,把每一道菜都往容生碗裏夾了一些,“容兄,你多喫點……”

    容生也不說什麼,只慢條斯理的用着。

    反倒是做夢都想着喫這喫那的四公子,又是忙着給他佈菜,又是倒酒的,不停地勸他多喫多喝。

    這一幕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好像夢裏也出現過這樣的場景。

    謝萬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忽然有些出神。

    他這顆老慈父的心啊。

    容生是爲了護着他才傷了腿,一路上又習慣有他照顧着,若是他回了京,也不知道誰能近國師大人的身,這樣悉心照顧着。

    容生看到謝萬金發呆,用筷子敲了一下酒杯。

    四公子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問:“怎麼了?”

    容生眸色幽幽的看着他,語調如常道:“這話該我問你纔對。”

    “沒、沒什麼。”

    謝萬金一邊說着,一邊低頭扒飯。

    容生也不催他,就這麼看着他把滿座珍饈胡亂塞進了嘴裏,嚼幾下就吞了。

    四公子實在是有些食不知味。

    過了半柱香後,他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放下碗筷,朝容生開口道:“容兄,我有事要同你說。”

    “說吧。”

    容生好不意外,倒像是等了許久的樣子。

    “我……”謝萬金發現自己開口說這事,真的是有些難,一橫心道:“我阿孃病了,我必須要儘快回一趟帝京,你是留在烏州城養傷,還是隨我一同回帝京?烏州城的大夫到底不如帝京的,可是你這傷也不宜長途奔波,要不這樣……我先讓人照顧着你,你這些時日就先留在這裏好好養傷,等我回帝京看完阿孃回來,再和你一起去……”

    容生聽着他說這些,忽然忍不住笑了,“謝萬金,謝四公子,你是不是好人當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原來是什麼模樣?”

    四公子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容兄……你在說什麼?”

    “你要回帝京城,只管回去便是,何必這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似欠了我天大的債一般?”容生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難不成你以爲本座沒了你,還會活不下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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