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和葉知秋對視了一眼,面上都染了淡淡的紅。

    後者低聲道:“陛下!這麼多人看着呢……”

    一衆年輕大臣們見狀忍不住低頭偷笑。

    謝玹一臉正色,字字清晰道:“雖然臣很想即刻成親,但婚姻大事不能如此匆忙委屈了我的夫人。”

    葉知秋頓時:“……”

    滿朝文武頓時都不說話了。

    連謝珩都有點被三公子噎到,頓了頓才收手回袖。

    他正琢磨着怎麼接三公子這話,兩步開外的王大人搶先開口道:“老臣以爲墨衣侯若是同首輔大人成了親,這往後就應當退居後宅,以相夫教子爲重,這大兵打仗的事就不宜再做了。”

    一衆大臣看了幾位大儒寫的這個信,深知讓陛下降罪於墨衣侯是不可能了,忽然聽見謝玹提起同葉知秋的婚事,心思一轉就藉着二人這婚事說事。

    老大臣們各自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便紛紛開口:“大晏自開國以來,從來沒有女子封侯的先例,老臣以爲可以給葉知秋另封誥命以示嘉獎,這侯爵之位還是應當收回更爲妥當!”

    “這葉知秋究竟是個女子,這大晏兵權由她執掌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葉知秋聞言,面上的表情逐漸消失。

    雖然她早就料到這些人會這麼說,進宮之前就已經做好了交出兵權的準備,可真的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依舊免不了意難平。

    只因爲她是女子,所以不論做什麼、付出了多少都能被他們一句話就全部抹掉嗎?

    他們說的那麼理所應當,好像不這樣做就是天大的過錯一般。

    葉知秋心裏忽然有些難過,可強撐着不願讓情緒外露,悶不做聲地去取腰間的虎符。

    她指尖剛碰觸到虎符,就聽見身側的謝玹沉聲道:“墨衣侯的爵位是用累累戰功掙來的不可輕言褫奪!”

    葉知秋心中一震,猛地轉頭看着他,一時間眼中光華泛泛,滿滿的感動與難以自抑的歡喜多得快要溢出來。

    謝玹說:“什麼萬古流芳、名垂青史都是虛的,有功之臣就該受嘉獎、被世人敬愛、被天下善待,而不是因爲男女之別就被抹去一切!”

    “首輔大人所言甚是!”

    “臣附議!”一衆從西楚過來的女官們聽到這話個個熱血沸騰,連連附議。

    她們這些時日被大晏這些老臣排擠得不輕,這會兒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說起諫言來慷慨激昂,搞得秦墨後頭那些年輕大臣們都被搶了話一般沒機會開口。

    一羣老大臣見勢就急了,連忙開口道:“首輔大人!我等這可都是爲了你好!”

    “這歷朝歷代就沒有夫妻二人同朝爲官、還一個做文冠一個做武首的先例!”

    老臣們想着這夫妻兩同朝爲官,官位還差不多高,日後若是家中不和睦,都沒辦法用身份壓一壓對方,這日子過得舒坦?

    老頑固們想不通這謝玹怎麼如此不識好,個個都提着一口氣恨不能說出百八十個道理來。

    “諸位好意,恕謝玹無福消受。”謝玹側目看着葉知秋,再開口時嗓音都變得溫和了許多,“若是因爲從古至今從未有過夫妻二人同朝爲官的先例而必須讓我二人其中一個退出朝堂,謝玹無話可說,但墨衣侯必須留下,我退!”

    “謝玹……”葉知秋想開口制止謝玹,卻被他一個眼神給安撫住了。

    謝玹很久以前就知道軍營裏那些將士參軍各有緣由,有些是爲了建功立業博個前程,有些個是因爲兵營裏管飯能領軍餉,有些是被強徵收來的,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緣由令人咋舌。

    只有葉知秋不一樣。

    她身上流着衡族的赤血,自小被義父教導要同葉家先祖一般爲“護我家國寸土不失”而傾盡一生,她是真的熱愛這大晏天下,把大好年華都用來馳騁沙場,把“守護萬民”四個字刻進了骨子裏。

    這樣的人就該站在高處,一輩子做她喜歡的事。

    謝玹低頭,朝謝珩拱手施禮,嗓音清朗道:“謝玹願辭去首輔一職,退居府宅,從此相妻教子,不問朝政之事,望陛下成全!”

    滿朝文武聽到這裏都直接傻眼了。

    葉知秋怔怔的,三絃那句“謝玹願辭去首輔一職,退居府宅,從此相妻教子”一直在她耳邊迴旋着。

    從震驚謝玹居然爲了她連首輔之位都不要了,到最後滿腦子只剩下四個字——相妻教子。

    相的哪個妻?

    教的什麼子?

    她想着想着的心忽然就亂了嗎,腦子也開始有點不太清楚。

    謝珩聽了,心下暗罵:我成全你大爺!

    “首輔這是說的什麼話?從前沒有夫妻二人同朝爲官的先例,難道我朝就不能有了?”謝珩面上絲毫不顯怒色,反倒是薄脣微微上揚,帶了三分笑意,嗓音徐徐道:“諸事皆有第一樁,兩位愛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更何況朕看文冠武首共結連理堪爲佳話,同在朝堂更是有利無害,衆卿以爲如何?”

    一衆年輕大臣和女官們齊齊行禮,異口同聲道:“陛下英明!”

    尤其是方纔被女官們搶了詞沒能說幾句話的年強大臣們,這會兒逮着了機會就對着陛下一頓猛誇,什麼“英明神武”、“寬容大度”換着好幾個花樣說。

    謝珩聽得笑意盎然,一時間君臣相歡,滿殿和樂之象。

    老大臣們徹底插不進嘴,不吭聲了。

    衆人心裏都明白得很,陛下根本離不開首輔大人,且不說人家同是謝家人,光是這朝堂之事繁複沒了謝玹,壓根找不出第二個能統領百官還敢把陛下摁在御書房批閱奏章的大臣。

    這事已成定局。

    謝珩伸手把一直作行禮狀的謝玹扶了起來,趁機俯身到三公子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阿玹,你想趁機撂挑子不做首輔不管這些朝堂瑣事?想得美!”

    謝玹看着自家長兄,一時無言以對:“……”

    站在邊上的葉知秋恰好聽見了,面色也頗爲微妙。

    謝珩說完也不管這兩人反應如何,便轉身上了玉階坐回龍椅上,他看今日這事解決得差不多該收場了,含笑看着下方衆人,“別的暫且不論,首輔大人此番費盡周折把朕的墨衣侯找了回來,乃是大功一件,該賞!”

    謝珩說着,給自家三公子遞了個“爲兄就差推你進洞房了”的眼神,笑問道:“你自個兒說吧,想要什麼?”

    謝玹墨眸微亮,從善如流道:“請陛下爲臣謝玹和葉知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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