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往昔的那些畫面，厲霆琛有點不忍心將那些話說出來了。
然而仔細一想，他又覺得自己要說的也沒錯，他總不能讓林落落肚子裏的寶寶以後也追着他問：“爸爸，我媽咪呢？”
厲小西是無奈，可這個孩子……
重重地閉了閉眼，厲霆琛沉聲道：“爺爺，小西經常都問我，他媽媽是誰，在哪兒，爲什麼別的孩子都有媽媽，可是他沒有。我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爺子就定定地看着厲霆琛，等着厲霆琛接下來的話。
厲霆琛繼續道：“我知道您是爲了厲家的門楣着想，可是您應該知道，小西有多渴望見到他的媽媽，直到落落出現以後。”
他聲音溫和了一些，甚至帶上了些笑：“落落會給他做好喫的，會給他喫炸雞，會跟他一起玩，他們會去拍寫真，會……”
厲霆琛滔滔不絕，老爺子卻已經聽不下去了。
“住口！”老爺子似乎怒不可遏了，連手都開始細細地顫抖起來，“林落落找人綁架小西的事你忘了嗎？你以爲那個女人是什麼好東西？她以前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爲了討你的歡心罷了！要是真的……”
“那是誤會。”厲霆琛解釋道，“我還在查，我一定能查到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爺爺，您給我點時間，我不希望落落肚子裏的孩子以後也跟小西一樣，不知道他媽媽是誰，不知道在哪兒……”
“我讓你住口！”老爺子柺杖用力的在地上敲了兩下，夜深人靜的客廳裏，這樣的聲音帶着絕對的警告的作用。
厲霆琛住口了。
老爺子喘了兩口粗氣，用柺杖指着厲霆琛問：“你這是想氣死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厲霆琛低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不是這個意思，那這種話以後你就別再在我面前說！”
老爺子打斷道：“我以前怎麼教你的你都忘了？林落落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現在就是被鬼迷了心竅，所以才聽不進去我的話！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麼一意孤行，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他轉身往樓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唸叨：“長大了，翅膀硬了，真以爲我拿你沒有一點兒辦法了？！”
厲霆琛站在客廳裏，一言不發。
今天晚上鬧得這麼不愉快，他其實也猜得到，老爺子肯定不想看見他。
不過一想到厲小西還在老宅，他也沒打算就這麼離開。
最近他確實因爲林落落的事忽略了厲小西，是該跟厲小西解釋一下的。
於是他在客廳裏等了一會兒，估摸着老爺子應該已經睡下了，這才上了樓，去了厲小西的房間。
厲小西房間的燈還沒有關，他人也沒有睡，而是就那麼坐在牀上，小小的一隻，抱着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盯着腳尖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見開門的聲音，厲小西扭頭看了一眼，看見走進來的人是厲霆琛以後，又漠然地把頭扭了回去，好像根本就不想看見這個人似的。
他這樣的反應，厲霆琛也不覺得奇怪。
厲霆琛知道，這孩子對自己是有怨言的。
當年是他負了林落落，他說過要補償的，也說過會娶林落落，可是遲了那麼多年都沒有踐行。
他對不起林落落。
現在好不容易知道了林落落就是當年的那個人，還懷了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手？
去了牀邊坐下，厲霆琛溫聲問：“小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厲小西不說話，只是跟剛纔一樣，抱着膝蓋坐着。
可就因爲他不說話，厲霆琛已經知道了他的回答。
微微嘆了一聲，厲霆琛加以勸說道：“小西，落落她……”
“我知道，她懷孕了。”厲小西雖然還是低着頭，但是聲音裏卻已經帶上了哭腔，委屈得不得了，“你們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你也不會喜歡我了，你會喜歡她的孩子。”
以後他就成了多餘的那一個，到哪兒都討人嫌。
厲霆琛不知道厲小西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就算落落有了孩子，我對你也不會改變。”厲霆琛想去摸摸厲小西的頭，卻被厲小西給躲開了。
厲霆琛手一僵，還是繼續道：“小西，我始終是你的爸爸。”
厲小西憤怒道：“大人說話都是騙人的，你纔不會！就像這幾天，你因爲她懷孕了，所以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連我什麼時候回的太爺爺這兒的你都不知道！”
他們都好幾天沒有見面了，厲霆琛都沒有察覺到，那以後林落落的孩子出生了，厲霆琛還會記得他嗎？
肯定不會的，厲霆琛肯定會忘了他。
“對不起。”厲霆琛真誠道，“這些天我太累了，是我疏忽你了。但是小西……”
“我不想聽！”厲小西突然揮開了厲霆琛剛剛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你們都是騙子，她說會一直對我好是騙我的，你也是騙我的！”
他把臉埋進膝蓋裏，再也不看厲霆琛了。
在他看來，自己已經被拋棄了，以後沒有人再要他了。
說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陪在他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跟以前一樣對他好，其實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都在騙他。
厲霆琛知道厲小西在想什麼。
厲小西從小就生活在他的身邊，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在哪兒，長什麼樣，所以很缺乏安全感。
別的孩子有爸爸媽媽，可是厲小西卻只有他。
現在他忽略了厲小西，厲小西的安全感就更少了。
“小西，你聽我說。”厲霆琛把厲小西抱住，雙手捧着厲小西的臉，對他道，“你聽我說，落落是懷孕了，可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厲小西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他不想看見厲霆琛，但是臉被厲霆琛控制着，他人那麼小，根本掙脫不開，就只能閉着眼睛。
厲霆琛總不能把厲小西的眼皮撐開，只能讓厲小西繼續這樣閉着眼睛，他問：“你還記不記得，我找了好多年的那個人？”
“不記得！”厲小西嚷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說話的同時，他還在掙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