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道天齊 >56、穆師的震驚
    兵卒的悲涼......

    爲百姓而死......

    聽了許廉的話之後,唐顯祖和唐小青露出沉思的表情,過了一小會,都有些豁然開朗。

    “賢弟,你是大才,若是加入儒家學院修習的話,必然是一代大儒啊。”

    唐顯祖有些激動,他本來對於許廉所描寫的東西有些震驚但卻無法理解,但是許廉現在說完之後,他非但理解了,還有一番代入之感,讓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悲涼。

    唐小青也拼命點着頭,看着許廉的目光之中都有點小星星了,絲毫沒有一點高冷的樣子。

    許廉所寫的東西,堪稱偉大!

    心中本不願意上戰場的人,被抓上戰場強行廝殺,在夜晚寒風之下,或許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手持着未必是精良器械的武器,看着身上的鮮血和傷口,思念家中家人的溫暖,以及等待明日要面臨的生死廝殺。

    那種滋味,絕望中帶着不可觸及的希望。

    在這個時候,許廉那一句‘十有八九的人都戰死’,將這份絕望推到了極致。

    大部分的人,都要死在戰場中,傷痛恐懼以及對於家人的思念,都將是一個過去式,最後留下的只有森森白骨,百年後成爲一縷黃沙。

    而在家中等待歸來的家人們,或許會收到這個噩耗,痛苦不已。

    但也有可能收不到消息,不知他的死活,悲涼中帶着一絲期待,也許他還活着呢?

    這是一份無望的期待,而這一份無望的期待,將會持續到她們的死去,或許道死去的前一刻,心中依然懷抱着這心知不真實,但還願意去相信的希望。

    許廉的解釋配合這一首詩,將一段極具畫面感的故事在唐顯祖和唐小青的面前浮現。

    這讓唐顯祖和唐小青都有些忍受不住,甚至有些悲涼的想要落淚。

    是啊,他們出生顯赫,如何能真正的理解到那些兵卒的生死痛苦,所謂的文學創作,甚至幾乎沒有人寫過這些在戰場上廝殺的勇士,最多就是寫將軍的時候帶一句,兵將而已。

    百姓在戰爭之中固然慘痛,而到最後能活下來的百姓,依然是靠着這些兵卒,而這些兵卒從一開始,也是從百姓裏出來的。

    簡而言之,兜了一圈,到最後倒黴的也還是百姓而已。

    這也是爲什麼,《垂老別》這首詩詞從一開始的視角是百姓,到最後一番回扣,一切就又都回來了。

    想來,這纔是這首詩詞被稱爲偉大之處,這份偉大,不是一般的作品可以輕易企及的。

    三人去了儒家學院。

    一路上,這份震驚和悲涼也沒有被解除掉。

    依然是熟悉的地方,依然是熟悉的人。

    唐顯祖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快樂了,想起自己現在如此肆無忌憚,快快樂樂的活着,是用那麼多性命換回來的,想起他們的悲涼,唐顯祖就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貪圖享樂下去了。

    這樣會對不起他們的。

    很快,人就到齊了。

    穆師走了進來,坐在蒲團上,笑着說道:“詩詞都曾寫好了麼?”

    “寫好了。”

    衆人一起回答,語氣頗爲整齊。

    “嗯,從周譚開始吧,都朗誦一遍自己的詩詞。”穆師屢了屢鬍子,笑着說道。

    這是儒家學院的規矩,也是互相學習的一個重要點,學習他們的詩詞水平,或者說是給了文人相輕的一個藉口,每當有人的水平一般的時候,就會被嘲笑了。

    周譚率先起身,開始朗讀自己的詩詞作品。

    有一說一,寫的還是不錯的,可惜差了點火候,不過這也正常,在這裏的學生也不是什麼大儒,即使是大儒尚且不可能寫出非常完美的詩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別說這些學生了,周譚的水平還是可以的,至少沒有出現太過明顯的短板。

    “嗯,還可以。”

    穆師微微點頭,他自然知道這首詩詞質量不算好,但整體來說也還算可以了,寫出了百姓的悲涼,但其他的就沒什麼了。

    不過對於一個學生也不能要求太高,寫出如此水平的詩詞,算是合格完成任務了。

    周譚恭敬的行了一禮,隨即坐了下去。

    伴隨着一個個人的朗讀,很快就輪到了唐顯祖。

    此刻的唐顯祖並沒有多少心思尋思其他人的詩詞如何,他依然沉醉在許廉的那首詩裏。

    現在到了他,他自然起身,想起許廉所說的那種悲涼的意境,開口朗讀的時候,都少了幾分隨性,多了幾分悲涼和認真。

    《垂老別》

    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

    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

    投杖出門去,同行爲辛酸。

    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幹。

    男兒既介冑,長揖別上官。

    老妻臥路啼,歲暮衣裳單。

    孰知是死別,且復傷其寒。

    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

    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

    勢異鄴城下,縱死時猶寬。

    人生有離合,豈擇衰老端。

    憶昔少壯日,遲迴竟長嘆。

    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

    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鄉爲樂土,安敢尚盤桓。

    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

    一首詩朗讀而完,或高亢,或低聲,或悲涼,或無奈,將各種情緒發揮的淋漓盡致。

    讀完之後,唐顯祖腦袋忽然清醒,竟然有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之前太過沉醉其中,現在醒來,也覺得過了好久一般,但這段時間所過的事情,他也依然記得,產生了比較強的割裂感。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投入其中吧,唐顯祖心中知道,很多大儒創作的時候都把自己關在門裏的,如果誰貿然闖進去的話,會把這份寧靜撕碎,到時候事就大了。

    他方纔的狀態,貌似也是如此。

    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再去看其他人,唐顯祖也是一愣。

    他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許廉和唐小青沒有那麼驚愕之外,其他人都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有些驚駭。

    而即使是一向都沉穩似水,如同謙謙君子的穆師,此刻的表情也是一動未動,撫着長鬚的手,此刻已經僵在半空,看着唐顯祖的目光竟然略有點發紅,裏面寫滿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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