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7章 第七章
    

    奧爾德斯恍惚間有些擔心薩默也會跟着跳下去。薩默給他的第一印象是秒殺敵人的強大,第二印象是事不關己的冷漠,第三印象就是咄咄逼人又宣泄不完的負能量,彷彿這個人的心情就從來沒有好過,面對想要拉攏的新人,一開口就毫不猶豫地把和平派的可信度打了個粉碎。

    此時此刻,這個人的背影卻又瀰漫着一種難以言表的,彷彿被人死死掐住喉嚨的絕望。奧爾德斯不能完全理解這種絕望——他畢竟還不是現實死亡論的忠實支持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份情緒。薩默是和平派守衛隊隊長,他每天做的所有工作都和和平派有關,對和平派可謂是盡心竭力,忠心耿耿。而和平派的基本信仰,是現實死亡論。

    奧爾德斯知道他不會跳下去。薩默這個人一定經歷過更失落,更悲傷的困境,也活到現在了。儘管如此,他還是有種衝動,想要一把拉住薩默,拽着他離開這個一失足就要粉身碎骨的位置。

    “不用你擔心。”達莉婭開口打破沉默,“我說過,隊長他有一顆特別強大的心臟。”

    時間好像凝固了,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分鐘,也許是半小時,薩默的背影終於稍微搖晃了一下,然後整個人轉過身,緩緩地向奧爾德斯和達莉婭走來。

    達莉婭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看向奧爾德斯:“你還好吧?”

    奧爾德斯內心中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個音節:“嗯。”

    “抱歉啊,突然讓你跟過來經歷這種事。我只是想讓你親眼看到什麼是棄權,還有和平派現在的殘酷狀況,畢竟你…還沒有太相信現實死亡論。這就是爲什麼隊長總是不高興的樣子。”達莉婭心虛,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聲音也悶悶的。

    薩默面無表情地從兩人中間走過,什麼也沒說,陰沉着臉往大本營的方向走去。

    “沒事。”奧爾德斯在一段距離之外跟上薩默,“我能理解。想要充分了解金字塔世界的情況,就必須經歷各種各樣的事。謝謝你允許我跟來。”

    “最近有棄權傾向的成員越來越多,棄權也發生的越來越頻繁。大家或多或少都在某個階段認可過現實死亡論,所以對和平派成員來說,棄權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做出決定之後,執行決定之前,普遍會進行一個簡單的儀式。就像剛纔那樣。”達莉婭解釋說,語氣裏帶着一點被強行壓下去的憤憤不平,“隊長是我們和平派的主心骨,大家都依靠他…”

    “所以他們都希望能在隊長的陪同下棄權?可是你們隊長…”奧爾德斯心中忽地燃起一股憋屈的怒火。從現實死亡論的角度,從薩默的角度,來目睹剛纔發生的事未免太過壓抑。

    “現在知道我們隊長有多不容易了吧!你要是心疼他,就別再優柔寡斷,選擇正式加入我們和平派,努力工作,幫隊長多分擔一點!我們現在人手不足,全靠隊長超額工作,和平派需要你!”達莉婭作爲和平派的宣傳大使,無論多肅穆的場景也不能影響她拉攏新人。

    被強行賣慘一波的薩默本人則什麼反應也沒有,像個機器人似的一步一步勻速前進,不知心裏在想什麼。以他靈敏的耳朵肯定能把這段對話聽個一字不落。

    “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你們隊長?”奧爾德斯怕薩默厭惡他的憐憫,特意壓低聲音問道。當然,多半是多此一舉。

    “不用,你也別湊上去和他說話。”達莉婭似乎是被奧爾德斯傳染了,也模仿他的樣子竊竊私語,“隊長心情很差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呆着。我想你也感覺到了。如果你靠近他,他會瞪你一眼,然後快步走開。”

    奧爾德斯想象了一下,覺得很符合薩默的風格。

    “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別去騷擾他。等回到大本營他可能就恢復正常了。”達莉婭接着說。

    “他一個小時就能調整過來?”奧爾德斯覺得,女孩突然消失的那一幕能在自己腦子裏循環播放一個月,“在目睹了那麼…那什麼的場面之後…”

    達莉婭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麼?哦,你想多了,選手在金字塔世界死亡時會瞬間消失,即使是隊長站的位置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屍體’。”

    “那她…就像是退出遊戲一樣,從西爾達那金字塔世界消失了?”

    “雖然你的形容方式基於虛擬遊戲論,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選手死亡時的場景確實像是被強制登出遊戲。”說完,達莉婭又馬上搖頭,“哎,我這是怎麼回事,被隊長傳染了,怎麼能說競爭派的好話呢!快忘了我剛纔說的,實際上我想說的是,不要被表面現象矇蔽了雙眼,肯定是金字塔世界的創造者在故弄玄虛,引導我們大開殺戒,蔑視生命…”

    奧爾德斯聽着達莉婭喋喋不休,不知怎的覺得挺安心。主心骨是用悲觀態度看世界的理性陰謀論者,宣傳大使是被害妄想症晚期的狂熱陰謀論者,奧爾德斯覺着自己大概能想象出和平派是個怎樣的組織。這個不可思議的組織對他有種難以名狀的吸引力。可能是來自他們對生命近乎於虔誠的珍重。再加上一份墨守成規的善良。

    也許我也是這樣的人,和他們一類的人,奧爾德斯想。即使虛擬遊戲論是正確的,他也不會願意參與這樣一場血腥暴力的仿真遊戲。“邪惡”的新人殺手垂死掙扎的時候,他尚且感到生理上的不適,更何況去傷害未曾冒犯他的選手,甚至是去屠殺懵懂無知的新手。

    達莉婭發表了以珍愛生命爲主題的長篇大論之後,又正經下來,歪着上半身湊近奧爾德斯:“怎麼樣?你決定了嗎?要不要加入和平派?”

    “好好好,我同意加入和平派。”

    “怎麼連你也敷衍我?看來我的性格確實不好,嗯,以後要改進。”達莉婭自言自語,然後鄭重宣佈道,“那好,你現在也是和平派的一員了,不好意思,我們不搞形式主義,沒有新成員歡迎會,希望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豈止是不介意,奧爾德斯內心簡直歡呼雀躍。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害怕這類儀式,但是他之前穿着金字塔T恤招搖過市,還被一些人看到了——他不知道和平派有多少人,只知道在大本營裏喫飯的應該大多是高級成員。

    他現在比兩小時前更清楚和平派成員有多恨金字塔,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險企圖返回現實世界。要是開歡迎會,奧爾德斯想象了一下那場景,周圍人或是充滿敵意,或是看傻子的眼神,他把自己尷尬到頭皮發麻。

    “對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現在你是和平派成員了,不許說‘你們隊長’,全都給我改成‘咱們隊長’,對外人要說‘我們隊長’,記住了?”達莉婭嚴厲地說道。

    奧爾德斯滿口答應。她肯定是在意這件事很久了,終於有機會當着他面說出來。這時,他遠遠地看見了那片低窪地,和那被稱爲大本營的白色方塊。去程一小時,沉悶的氣氛讓奧爾德斯度日如年,而回程時,和達莉婭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讓他放鬆了不少,覺得沒走多遠就到了。

    “你說要我努力工作,那請問我能做什麼工作?”奧爾德斯問,“購買任何東西都需要點數,我也想快點有份穩定的收入,好…”

    奧爾德斯想了想,把“買點工作之餘打發時間的東西”咽回去,接上自己的話:“好快點把欠你們的債還清。”

    奧爾德斯是個節儉的人,但他認爲必需品包括興趣愛好所需,他這個人最痛恨的就是無所事事,所以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幹。下午他就是太無聊才提前下樓。若是要他枯燥無味地在金字塔中度過幾年,然後返回現實世界,還不如永遠在虛擬世界裏過喜歡的生活。

    “奧爾,你真是個勤奮又懂得感恩的人,沒期限的債也想着儘快還上,佩服。”達莉婭笑着說。這話也不假,奧爾德斯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只是把興趣愛好的優先度排在了還債前面。

    “至於你能做什麼,要看隊長的安排。說實話,你現在戰鬥力太差,在這個世界,不能打約等於一無是處。”達莉婭坦然道。

    “你說得對。那請問我該怎麼提升戰鬥力呢?”奧爾德斯連忙問。

    “我們試驗過,在金字塔中,普通鍛鍊不能提高身體素質,只有‘升級’能。在售貨機前,或者用你的平板,可以花費大額點數升級身體,目前的最高級是三級。升級後的身體攻擊力防禦力都更強,體貌特徵卻不會產生變化。你現在點數少得可憐,不用考慮這個。”

    這個升級系統似乎更符合虛擬遊戲論,奧爾德斯想。如果□□是虛擬的,只提升身體素質,卻不改變體貌特徵也不算荒唐。

    “你現在能做的,最多就是練練不需要身體素質的遠程武器。彈藥我們供不起。地下室倒是有閒置的十字弓和練習場,有興趣可以試試。不過,十字弓對身體升級的敵人殺傷力有限,所以大家都不願意用。”達莉婭說。

    奧爾德斯道了謝,想象了一下自己端着十字弓的樣子,還挺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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