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10章 第十章
    

    奧爾德斯在餐飲區碰到了薩默和達莉婭。這兩人雖然擁有自己數倍的點數,卻和自己一樣喫最便宜的工作餐,奧爾德斯得出結論:和平派高層如此高節清風,他既不擔心資金運轉問題,也不擔心這兩位會拖欠剋扣他的工資。

    奧爾德斯又意識到自己想多了。每天五點,只夠喫喝的工資,誰敢拖欠,就不怕他餓死在大本營裏?那可真是對和平派信條的巨大諷刺。

    “一大早就起來工作,真是咱們和平派的勤勞員工。”達莉婭調侃他。

    “達莉婭小姐,我必須澄清一下,睡眠時間和勤勞這一品質沒有直接關係。”奧爾德斯說着,認真思考了一下對方爲什麼會知道自己剛起牀。

    達莉婭一下看穿了他的想法:“因爲我從來沒見過進入陌生環境後,還能安心在野外呼呼大睡的新選手,直到昨天遇到了你。奧爾,你可真是心大。”

    “我以爲自己在做夢。”奧爾德斯忍不住爲自己辯解。

    “看來你經常做這麼真實的夢。”

    “是的,可能是因爲白天太忙,也可能是因爲我本來就是多夢體質。”奧爾德斯說,“雖然我已經忘了以前白天都忙些什麼,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身體狀況。”

    “其實忘了這些也未必是壞事。反正我總覺得…我在現實世界中過得沒有現在這麼好。”達莉婭撇了撇嘴。

    “爲什麼?”奧爾德斯好奇。

    “因爲我完全沒有想回去的衝動。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就很好。哎,我還是未成年人,所以會害怕未來的不確定性。”達莉婭心平氣和地說。

    實際上奧爾德斯有類似的感覺。買東西的時候,他就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在現實世界過得挺艱難。他也不太想念自己在現實世界的聯繫,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在西爾達那金字塔中,他只需要每天工作四小時就可以衣食無憂,還有對他來講算是‘高檔’的住處。而這四小時還是可以摸魚偷懶的四小時。其餘時間,奧爾德斯是完全自由的。

    至於他在現實世界的理想和目標…他已經不記得了,又爲什麼要在意呢?

    “你這個人…好像不存在懷疑人生的階段。”一直保持沉默的薩默突然開口,“無論是被追殺,還是被告知身陷虛擬世界,甚至是目睹別人棄權,過後你都我行我素,好像這一切都和你沒什麼關係。”

    奧爾德斯感覺自己可能又被隊長羨慕了。畢竟薩默看起來是個每時每刻都在懷疑人生的人。

    “怎麼會呢,我只是不喜歡通過冥想的方式懷疑人生。”奧爾德斯解釋說,“我是個閒不住的人,總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即使是情緒低落,受到打擊,我也會一邊做別的事一邊消化。”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奧爾德斯發現薩默這個人喫飯很快,而且進食方式像走路方式一樣神祕莫測,通常你一個不留意,他的盤子已經空了。奧爾德斯想不明白:爲什麼有人能把優雅和速度結合得這麼天衣無縫?一定是因爲薩默這個級別的人總是忙得腳不沾地,形勢所迫,進化出了這樣不得了的技能。

    奧爾德斯的喫飯速度屬於正常範疇,而達莉婭屬於細嚼慢嚥的大師級選手,不僅如此,她還喫得比一般人多。等奧爾德斯把自己的餐具放進超智能洗碗機裏時,達莉婭還在後面溫馨提示:“奧爾,你多喫一點也沒關係的,金字塔世界裏的人不會長胖。”

    按理來說,奧爾德斯應該對此抱有將信將疑的態度。事實上,他不知怎的就快速接受了這一事實,可能因爲在金字塔世界裏不合理即爲合理。奧爾德斯又偷偷摸摸往虛擬遊戲論偏移了一點。

    正午十二點是巡邏隊提交報告的時間,也是奧爾德斯工作開始的時間。

    薩默被和平派兩支巡邏隊的各種發現一番轟炸,沒什麼實質性的壞消息,多是他們在巡邏路徑附近發現的新疑點,可能是入侵者的蹤跡,也可能是找到金字塔破綻的線索。薩默仔細分析了一通,把有意思的點一一記錄下來,又在腦子裏評估了一下和平派領地外沿的危險指數。

    做完這一系列工作之後,已經是下午兩點,薩默決定去突擊檢查一下新員工的工作情況。

    他剛一走下樓梯就看到奧爾德斯在定位器旁正襟危坐,定位器邊緣的平臺上攤開着一本磚頭厚的書。員工們經常把各種各樣的東西放在定位器平臺上,因爲高度正好合適,就比如昨天奧爾德斯看到的豎立着的平板電腦。薩默還從沒見過有人把這種一看就很重的東西往上放。

    他徑直走到奧爾德斯面前。

    “下午好,隊長。”奧爾德斯餘光看到他,擡起頭來向他問好。

    “下午好。”薩默說着,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他面前的磚頭。

    奧爾德斯善解人意地合上書,把標題露出來給他看:《中心洲簡史》。這是一本實打實的教科書,看來奧爾德斯昨天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我發現售貨機還有借書功能,無論什麼樣的書,花五點就可以借一本,期限是一個月。”奧爾德斯解釋說,“所以我就找了一本比較划算的。”

    確實划算,大部分書看兩三天,他面前的這本估計能直接看一個月。

    “你不怕把平臺壓壞了?”薩默脫口而出這麼一句。定位器看起來是一臺精密又脆弱的儀器,平臺也只是不厚的一層塑料,作爲和平派守衛隊隊長,他對這種不慎重且不愛惜公物的行爲表示鄙夷。

    “我問伯特蘭定位器的質量怎麼樣,他說售貨機只出產高質量儀器,無論我玩什麼花樣也不會對它造成實質性損害。即使弄壞了也可以去售貨機免費退換。收集了這些情報後,我纔敢把書放上去。”奧爾德斯爲自己辯解說。

    “你就這麼信了?”薩默不覺得奧爾德斯是這麼天真爛漫的人。這人昨天還在考慮大本營受襲這一小概率事件。

    “互相自我介紹之後,我們進行了簡短的禮貌性對話,”奧爾德斯微微一笑,“我對這位同事進行了大致評估,認爲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被評估的那位,奧爾德斯今天剛見到的同事伯特蘭,則完全把面前正在進行辯論的兩人當空氣,無聲地在一個小本子上寫着什麼。他的腕錶設置了整分鐘報時功能,每分鐘發出“嘀”的一聲,這時候他就瞬間停下筆,探頭查看定位器的顯示屏。

    之前人手有限,薩默知道伯特蘭這個人向來一絲不苟,就讓他一個人看守定位器。在安排奧爾德斯的工作時間時,薩默發現有三個空檔可供選擇,所對應的三位獨自看守者也都是和平派最靠得住的人。他思來想去,最終決定不打擊新員工的積極性,劃去了需要早起的,又劃去了夜班,就只剩下這個最適合奧爾德斯的午後時間段。

    奧爾德斯本來絲毫沒有察覺到隊長的用心良苦,卻無意中從伯特蘭那裏套出了空檔時間段。他仔細一想,發現比起單純的運氣好,這件事更像是人爲促成的,於是自顧自地心花怒放了一番。畢竟他不僅是古文明的狂熱愛好者,更是睡覺的狂熱愛好者。隊長說到做到,時刻關照他的生活質量。

    “那我就不嚇唬你了,伯特蘭確實可以信任,他說的也沒錯。就是你自己聽錯了一個地方:事實上人工造成的損壞只能換貨,不能退貨。”薩默一本正經道,“不然我早就想方設法砸掉一臺去退錢了。”

    “哦。”不愧是勤儉持家的隊長,奧爾德斯想。還有,他以後就默認伯特蘭說什麼都對。

    “我就是來隨機抽查工作情況。不打擾你工作了。”薩默說。

    “隊長,還有一件事…請問這房間的燈可以升級一下嗎?”奧爾德斯問。地下室算不上光線昏暗,但他借書的時候沒想到《中心洲簡史》的字這麼小,密密麻麻,看得他頭暈眼花。他把書攤開給薩默看。

    “我會考慮。”薩默敷衍似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大約半小時後,房間的燈真的亮了一級,還被調成了柔和的護眼模式。奧爾德斯就是隨口一提,自己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實現。

    一直默不做聲的伯特蘭擡頭看向奧爾德斯,臉上有一點淺淡的笑意:“託你的福,謝謝。”

    “…別人的申請都沒能通過嗎?”奧爾德斯疑惑。

    “沒人申請過。”

    “爲什麼?”奧爾德斯盯着伯特蘭手裏的小本子發愣。

    “沒必要。”伯特蘭惜字如金,“現在有必要了。”

    奧爾德斯想了想,確實,自己可能是和平派第一個在地下室看大部頭教科書的人。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需要光,但沒這麼需要。和平派成員大多是文化人,他們自己或許並不會抓緊一切時間學習,但一致認爲不能怠慢別人學習。

    於是,奧爾德斯就這麼成了造福地下室全體工作人員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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