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安不再多廢話,直接擡手把ID從脖子上摘下,放在薩默面前,上面清晰地刻着一行大寫字母:LEANDRE。
萊安德雷。這一地區衆所周知的北方領主的名字。
既然萊安已經出示了自己的ID,薩默知道自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出示,結盟成功,要麼不出示,對方憤然離開。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他信任的隊員,就是那羣被萊安沒收了手機,一個個站得筆直、目不斜視的追隨者。
薩默無聲地咬住下脣,思索了片刻,終於緩緩把ID摘下放在小桌上,推到萊安面前。上面是一個同樣清晰的名字:SOMERSET。
“薩默賽特。”萊安挑了挑眉。
“是我的全名。”薩默語氣冷淡地解釋道。
“OK。”萊安如釋重負地往沙發上一靠,“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和平派守衛隊隊長。”
薩默快速收回ID,兩人一言不發地在協議上簽字。
“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盟友了。”萊安用誇張的動作放下筆,給自己鼓了幾下掌,“行動的細節,是現在繼續商議,還是遠程聯絡?”
“領主大人今天有別的安排嗎?”薩默拿起屬於和平派的那份協議,交給身後的隊員保管。
“沒有。”
“我也沒有。那麼就先繼續商議。意見一致的,今天就達成共識;有爭議的再聯絡。”薩默的聲音終於多了一絲生氣,大概是在期待之後的對話。
遠程聯絡方式有諸多不便之處,薩默最擔心的就是對方忽然切斷聯繫,單方面反悔,讓他連解釋爭取的機會都沒有。他相信,當場討論的細節越多,各方面的共識越詳細,萊安說不定就會越重視這次行動,以及與和平派的聯盟關係,付諸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雖然多半花在挑釁上,勞動成果當然會值得珍惜。
既然萊安已經正式表示願意出一半兵力對抗屠夫,那麼薩默也多了些和他繼續對話和談判的動力。
“看來,隊長先生早有準備。”萊安難得用較爲嚴肅的聲音說道,也終於給予了薩默一句不含任何嘲諷意味的褒獎。
此話不假,自從阿瑞斯被屠夫殺害之後,薩默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準備和萊安的談判上,爲了結盟的目標工作了不知多少個小時。而萊安,恐怕根本沒怎麼把這次見面放在心上,沒什麼計劃就來了,似乎只是想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隊長先生。
至於打探屠夫和和平派的情報,那全靠隨機應變和激將法——說實話,在薩默眼裏,萊安確實是個相當機靈的人,屢次在話裏話外刺探和平派情況,讓他難以應對。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個人習慣罷了。”薩默接過部下遞來的另一份文件,緩緩地說道,“領主大人大概也聽說過,我總是對工作充滿熱情。”
萊安的欣賞反倒是更令他不安,這句早有準備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和平派對這次的談判抱有更高的期待,和萊安比起來,薩默是更焦急的那個人。
不過,薩默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兢兢業業的工作狂氣質,會對一切做好充足的準備就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萊安即使從這件事上窺探和平派的情況,能收穫到的可靠信息也十分有限。
“其實,隊長先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有點崇拜你。”萊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邊盯着薩默手裏準備好的行動細則,一邊隨口說道。
薩默當然不信。
“雖然我不太瞭解,只是聽說過一些傳聞,但是…我想,你這樣的人,即使是在現實世界裏,肯定也是能成就大業的。”萊安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進去,繼續自說自話,“我認爲,北方領地的綜合實力絕對是在守衛隊之上的。儘管如此,今天見到隊長先生本人,我才意識到咱們兩個個體之間的能力差距。”
“領主大人想說什麼?”薩默莫名地感覺到一種不安。
“沒什麼。怎麼說呢,只是見識了你的種種充足準備之後,愈發覺得自慚形穢罷了。”萊安輕笑一聲,似乎是在嘲諷自己,“隊長先生不要見怪,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教養,總是口無遮攔,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那還算不上是無可救藥,薩默想。可是這個先前總是冷嘲熱諷的傢伙忽然開始讚美別人,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和阿瑞斯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傢伙也作出過這種毫無意義的長吁短嘆,什麼回到現實世界啊,什麼我這個人就是怎樣怎樣啊,之類的。
難道我這個人也迷信起來了?薩默疑惑。
好像每次一提起現實世界,事件總會轉向不好的方向…
忽然,薩默感覺到,夾克口袋裏傳來了短暫的震感,伴隨着微弱的一聲“嗡”。
新消息。
他困惑的神情驟然一變,一隻手放下文件,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撈出手機——
只有八個字,卻讓薩默瞬間臉色煞白:“北方邊境屠夫入侵”。
爲什麼…在這種時候…直到這種時候…命運可真會開玩笑。他剛給萊安洗腦了一番屠夫偷襲北方領地的可能性,還成功令對方信服了,就收到了屠夫向着和平派領地發起進攻的消息。
屠夫…似乎終於通過某種渠道確認了薩默不在領地上的消息。
拖到這種時候纔開始入侵行動,此事宜早不宜遲,應該不是他們在到達地點的途中或者是在住所外被屠夫的偵察兵發現了。更何況,兩人現在已經簽訂了儘管沒有法律效益的協議。
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這屋子裏的十二個人中…有個叛徒。
是誰?
薩默快速合上手機的翻蓋,猛地擡起頭來,用冰冷而尖銳的眼神掃視着面前談判團隊的每一個人。雖然他尚且沒有掏出武器,但是這股殺意突如其來又毫無掩飾,萊安的部下們不禁一愣,或是轉移視線,或是下意識後退半步,努力板着臉掩飾內心的詫異和恐慌。
他們片刻前還在琢磨着守衛隊隊長傳聞中的實力是否屬實,忽然間心裏就有了定論。薩默平時散發着一種靜如止水的肅殺氣場,難以接近,冰冷又威嚴,喜怒不形於色,這種氣質卻到底體現出他是個講道理、有原則的人,讓人望而生畏,卻不會讓無關人士感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