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這一動作太過迅疾,以至於觀衆席,包括奧爾德斯,一時間都沒能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薩默不動聲色地咬了咬牙——對方反應太快,以此時兩人之間不似平常的極近距離,在他威脅到盧安娜的要害、一棋將軍之前,肯定會先捱上蓄謀已久的一腳,衝擊力和精準度大打折扣。

    而且以他微微俯身衝鋒的姿勢,很容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失去了移動性,就相當於直接舉白旗投降,再無翻盤的機會。當然,在實戰中,他也可以選擇先一刀傷了對方的腿,這絕對是此情此景下的最優選,然而這是不能傷人的友誼賽,他不可能真的這樣做。

    盧安娜就是利用了這一點。

    赤手空拳打人可以隨意控制力度,雖有接觸但是點到爲止,而手持強化改造後的武器時,這些殺器則更像是脫離了主人控制的兇獸,選手對力度的把控大打折扣,也不敢去胡亂冒險,比如憑藉輕傷扭轉戰局。只要白刃和皮膚相觸,後果總是難以想象的。

    薩默微微抿脣,選擇放棄攻勢,再次閃身躲過。

    這大約是本屆劍術大賽中第一次發生不借用武器造成威脅的狀況。這畢竟是劍術大賽,不是什麼散打比賽,隊員們大部分訓練時間也只是花在劍術練習上,偶爾可能會練練躲閃,而不是這類攻擊性明顯的踢打動作。

    然而,奧爾德斯清楚,這種情況在早間訓練的時候,也就是高層對戰的時候,其實並不罕見。

    沒有人會傻到主動採取這種戰術,畢竟刀槍劍戟是殺傷力更強的兵器,也比血肉之軀更扛得住打擊。但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例如剛纔,這種類似於靈機一動的進攻方式卻常常被採用,幾乎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其效果也是屢試不爽,總是令對手感到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這大概就是利用了常規思維的弊病,達到攻其不備的目的,甚至很多時候具備瞬間反敗爲勝的潛力。

    奧爾德斯十分羨慕高層們高超的“武功”,只是這東西同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是實戰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也屬於戰鬥本能的一部分。再加上他平衡能力本就不如常人,要是薇洛那種的,反倒是應該好好利用這種戰術。

    話說回來,三級身體即使手無寸鐵,攻擊力也是十分出人意料的。

    薩默會選擇謹慎爲上也是因爲這一點,儘管盧安娜不可能惡意傷人,若是真的得到機會也會收束一部分力量,但這如果是實戰中早有準備的一擊,大約是足夠踹斷普通選手兩根骨頭的。

    三級身體的堅韌程度毋庸置疑,然而在實戰中,即使是輕微的內傷也會影響發揮,這種情況下毫髮無傷的概率很小,必須儘可能避免。

    輕鬆閃躲之後,薩默謹慎調整着和對方的距離,再次發起攻擊。盧安娜站穩了身形,毫不猶豫地舉劍迎去,薩默讓她再度撲了個空,猛然轉向,從截然不同的角度橫掃過去。

    盧安娜反應較上次稍慢了些,大約是估算不夠精準,沒有及時進行攔截,而是側身躲了一下,在薩默刀刃追來的時刻,倏地擡劍將其挑開。

    這是達莉婭慣用的戰術,把防禦動作留到最後一刻,強迫對方硬碰硬,只要兩人武器一接觸,薩默就很難再達到原先神出鬼沒的急速轉向效果。短暫的撞擊過後,盧安娜估測着對方的可用軌跡,發覺這是個機會,便毫不猶豫地轉守爲攻,舉劍直刺。

    見薩默下意識閃身躲過,她立刻乘勝追擊,連刺數劍,看得人心驚肉跳,但是薩默極其擅長非接觸式防禦,這畢竟是他戰鬥方式得一部分,像是沒有實形的影子,無論對方出劍再快,也總是碰不到他的一根頭髮絲。

    不過,這種對反應力要求極高的躲閃動作,對體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是不可小覷的。

    薩默沉下心來等待機會,在盧安娜攻擊停滯移動位置的剎那,立即一轉攻勢,向着對方的咽喉削出迅如雷霆的一刀。

    盧安娜的反應力也絲毫不減,且深諳對方直擊要害的傾向,遊刃有餘地揮劍截住對方的刀刃。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纏鬥了十來分鐘的功夫,看得觀衆們暈頭轉向、眼睛痠痛,簡直是度日如年,恨不得給自己腦內安裝個播放速度減半的功能。

    善於觀察的奧爾德斯也從中分辨出了不少規律,儘管不少是已知信息,不過是眼見爲實。

    盧安娜不像薩默、伯特蘭、達莉婭那樣,有一套辨識度非常高的戰術和風格,她是守衛隊高層的兩位平衡型隊員之一,沒有短板,攻擊力防禦力都很紮實,是無論在哪種情況下都能大放異彩的隊員,完全不會受到戰鬥模式和對方風格限制或是壓制。

    然而,擅長所有方面也相當於不擅長任何方面,盧安娜的防禦能力不如達莉婭那樣滴水不漏,攻擊技能又不像薩默伯特蘭那樣出神入化,可以說是高層隊員中較爲“平凡”的存在,卻同樣必不可少。奧爾德斯觀看着面前的精彩戰鬥,不禁回憶起屠夫戰的場景。

    盧安娜加入戰鬥之後,確實體現出了超凡的靈活性,既可以快速清除雜兵,又不吝於和精銳敵人硬碰硬,僵持一陣後找到破綻將其擊敗,甚至在同時面對數名敵人的時候依然泰然自若,不緊不慢將之逐個擊破,還能達到神奇的毫髮無傷的效果。在那種情況下,無論是達莉婭還是伯特蘭,都很難做到同樣的事,保持同樣的效率。

    奧爾德斯暗暗覺得,自己也想成爲這樣一名平衡型隊員,善於應對各種情況,是守衛隊不同分工之間的調劑。他本身性格既不張揚好戰——或是隊長那樣殺伐決斷,也不傾向於滿心都是“守護”之類的信條,儘管追求穩重,但也厭惡過分穩重的無趣。

    再說,守衛隊有時更需要攻擊型,有時更需要防禦型,但是無論執行什麼樣的任務,甚至是沒有明確任務的時候,總是需要平衡型填補空缺的。因爲追求穩定,他們沒有短板,便能夠最小化風險,能否最大化收益不確定,然而守衛隊此刻最畏懼的,就是任何程度的風險。

    他們剛剛恢復幾個月前的人數,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後退。

    盧安娜和薩默的戰鬥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結束,收穫了觀衆們熱情洋溢甚至是癡迷瘋狂的掌聲。

    這次,即使是客觀看待,奧爾德斯也覺得兩人基本是平手。

    盧安娜的防禦能力比不上達莉婭,所以即使是實戰,即使戰鬥再持續下去,究竟誰能笑到最後還不太好說。兩人都有驚心動魄險些被對方威脅性命的時刻,大體上也分不出誰多誰少。

    只是,因爲薩默之前還和達莉婭打過一場,體力是否完全恢復了不好說,奧爾德斯也就免不了要偏心,既然沒有證據來反駁他的推測,便假裝它是正確的,在心裏悄悄把獲勝者的稱號冠在了隊長頭上。這次不僅是美觀上的勝利,更是全方面的勝利。

    薩默走下臺的時候依然面無表情,不過奧爾德斯清楚,對方此時的心情肯定是如釋重負的。趁着人羣嘰嘰喳喳討論剛纔的精彩戰鬥,後面又再沒什麼官方安排,隊長先生又悄無聲息地往大本營開溜,奧爾德斯則明目張膽地小跑跟在對方身後。

    等遠離了人羣,靠近了大門,他才忍不住狂奔幾步來到對方身側,發自內心道:“隊長,辛苦了。”

    薩默側頭看了奧爾德斯一眼,臉上並無驚訝,看來是早就察覺了尾隨者的腳步聲。經歷了一番你死我活的高強度戰鬥,他此時已經有些疲倦了,只是含混應了一聲,點頭示意,然後步履匆匆地穿過大門。

    又向着辦公室走了一段,奧爾德斯正有點猶豫自己是不是該見好就收立即撤退,就見薩默止住腳步,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覺得最後三場比賽怎麼樣?有收穫嗎?”

    “當然。”奧爾德斯猛點頭,“很有收穫也很有感觸。我也想朝着平衡型隊員的方向努力。”

    他頓了頓,終於還是直率道:“這件衣服很適合你,隊長。我還以爲…你不打算穿出來。”

    薩默失笑:“本來確實沒打算的。但是這種特別場合,想穿點不同於以往的衣服,算是一種儀式感。”

    奧爾德斯笑起來:“我懂我懂。儀式感很重要。”

    薩默看着他,似乎猶豫了一瞬,這才沉聲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很喜歡這件衣服,會好好珍惜好好保存的。”

    奧爾德斯微愣,不知該如何迴應,只好戳在原地,木然眨了眨眼睛,又僵硬點頭。

    薩默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些,也沒說什麼,只是朝他擺了擺手,轉身繼續向辦公室走去。

    不知怎的,奧爾德斯覺得,隊長的步伐好像比剛纔輕鬆了不少。

    原來對方這麼喜歡看他不知所措的呆滯模樣嗎?

    這麼一想,奧爾德斯不禁再次感到憤憤不平,沒想到隊長的本質也和他一樣幸災樂禍。即使這樣想着,他還是忍不住跑到餐飲區買了瓶冷飲,又小跑着送到辦公室去。

    以隊長的性格,恐怕等辦公室的平板開了機,渴意就退散的差不多了,於是乾脆忘記這回事直接開始工作。這可不行,運動之後…要及時補充水分。奧爾德斯下意識看了眼手裏包裝樸素的平價檸檬水——是隊長喫飯時最喜歡的陪襯,不禁對自己的動機產生了一絲懷疑。

    不,他可能並不是在關心對方沒水喝。就像送外套並不是擔心對方沒衣服穿一樣。

    奧爾德斯掐了掐自己的臉皮,確認厚度之後,才大張旗鼓地敲開門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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