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抗拒未知?”薩默冷漠道,“您措辭如此模糊,和平派又怎麼能理解呢?”

    “隊長先生,您覺得畢業後會發生什麼?”貝卡認真發問。

    “獲得光輝前途。”薩默不假思索。

    “不,我是問您的真實想法,不是官方給出的既定說法。”貝卡挑眉,眼神中透出幾分不耐。

    “…我無法確定。”薩默淡淡道。

    “爲什麼呢?”貝卡又問。從她篤定的語氣來看,似乎是早已預測到了這種回答,甚至隱約知曉隨之而來的下一個答案。

    “爲什麼?因爲…我們從未與畢業後的選手有過任何的聯絡或是交流。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所謂‘畢業’,其實和‘死亡’存在相似之處,畢業的人無法告訴我們任何事,就像死去的人無法告訴我們任何事一樣。這是一條單行道,一旦跨入那個領域就再也無法回頭,再也無法傳遞任何訊息,無法和活着的人溝通。或許畢業就是死亡,這一切都是創造者的惡作劇,我們也無法證僞。選手們擁有的,就只有創造者的諾言。”薩默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了一陣,微頓,顯露出一點神祕莫測的笑意,“難道說,貝卡小姐也是這樣想的?”

    貝卡臉色中的一點不悅快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在這個人身上頗爲罕見的沉靜嚴肅:“隊長先生,您…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她默然片刻,繼續說道:“我們確實是這樣想的。畢業意味着未知,往好了說,或許只能帶來並非絕對的自由,只比現階段更勝一籌的自由,卻依舊存在枷鎖和侷限。往壞了說,甚至可能會被迫失去一些寶貴的東西。因此,我和雅各布決定先甜蜜一陣,再畢業。”

    “這樣的話,和平派是能理解。”薩默輕輕點頭。

    “但是,隊長先生,我也有個問題要問您。”貝卡驀然擡眸,眼神中帶着一股奇異的殷切。

    “什麼?”薩默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您一定是個不懼怕未知的人,否則也不會與未知的事物爲敵。”貝卡慢悠悠道,“我只想把剛纔的問題反問回去:您現在就有機會馬上畢業,爲什麼還要這樣躊躇不前、消磨時間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薩默臉色陰沉。

    “您在運營照顧和平派的一年多裏,若是按照正常比例給自己發工資的話,現在肯定也離畢業不遠了吧?”

    “可是我並沒有那樣做。”

    “隊長先生現在這樣做也不遲。”

    “貝卡小姐的意思是,我應該用和平派公共資金畢業?”

    “爲什麼不呢?”貝卡不以爲然,話音間透着一股散漫的理所當然,“您對和平派做出瞭如此巨大的貢獻,我相信其他成員都心服口服,不會反對這個決定。隊長先生,勞累了這麼久,就沒考慮過退休?把和平派轉交給可靠的繼承人?創立和平派的那羣前輩,想必也是這樣做的吧。”

    薩默挑眉:“我爲什麼要放棄和平派?更何況是爲了所謂的略勝一籌的自由?”

    “畢業之後的生活是未知的。人總是要懷抱希望的。”貝卡平靜道。

    “我不會放棄和平派。”

    “爲了那些能力平庸碌碌無爲的成員?爲了那些無條件依靠您的人?也或是,爲了金字塔世界的芸芸衆生?”貝卡眼神閃了閃,流露出一種淺淡的不可思議,“隊長先生,我理解也贊同和平派的理論,但是選擇權很重要。我可以在支持、同情你們的情況下選擇繼續我自己的人生,您又爲什麼要甘願被一些虛無縹緲的概念,以及一羣陌生又平凡的人約束呢?給自己戴上鐐銬,而非打破桎梏,放任別人操控自己的人生,這並非明智之舉。”

    “——貝卡小姐,”薩默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語氣卻是出奇的平和沉靜:

    “您是自力更生成長起來的,您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我是在他人的庇護下成長起來的,早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和平派賦予了我一切,我也理應當將自己的一切賦予和平派。無論是感恩心、歸屬感、責任感還是正義感,在他人眼中是虛無縹緲的概念,在我眼中卻是做人的信條。這就是我的選擇,我不會放棄的道路。您以爲我揹負的僅僅是自己的意志那麼簡單嗎?”

    寂靜悄然降臨,附近的喧鬧聲彷彿霎時間就遠去了,只留下三個心思各異又固執己見的人,一種尖銳又莊嚴的氛圍在他們之間傳遞。

    貝卡沉默片刻,無奈道:“隊長先生,您可真是個偉大的人。”

    “正如貝卡小姐所說,個人選擇罷了。”薩默不冷不熱道。

    “您無法說服我走上您的道路。”貝卡似是有些惋惜,“這沒有辦法,人各有志,我也有自己的選擇。但是沒有關係,我祝福您能遇到很多志同道合、心意相通的夥伴。”

    貝卡把期許的眼神投向奧爾德斯,莞爾一笑,意味深長。

    “既然隊長先生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貝卡垂下眼眸,毫無留戀地轉身離去,“打擾了。奧爾德斯,一會兒空地上見。”

    她從容不迫地走到空地的邊緣,衝雅各布招了招手,然後就地坐下,一邊悠悠然喝着水一邊觀察此刻的戰況。

    等確認了貝卡不會再回來“騷擾”他們,薩默和奧爾德斯終於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還以爲你們要吵起來了。”奧爾德斯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提心吊膽的心情還未完全退散,眸中依舊透着擔憂的情緒,聲音也有點沙啞,“還好還好,和平結束對話。”

    “放心,不會吵起來的。”薩默溫聲道。

    奧爾德斯這才真真切切意識到,隊長對他和對貝卡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態度。

    和貝卡交談時,薩默要麼平靜要麼冷漠要麼針鋒相對,只有在和他獨處的時候,纔會顯露出一點正常人類應有的關切與溫和。剛纔這句“柔聲細語”,雖然和平時公事公辦的語氣相差不大,但仔細品味的話,確實存在一點區別,多了一點隊長先生身上少見的溫度。

    剛剛經歷一場“世界大戰”的奧爾德斯又重新愉快起來,胸口積鬱的負面情緒也逐漸消融了。

    “剛纔爲什麼一定要那麼較真呢?道不同不相爲媒,她說出的話咱們當耳邊風就好了。”奧爾德斯說。

    “沒什麼。只是她對我充滿好奇,我就順水推舟給她留下點好印象罷了。”薩默淡然道,“更何況我們能從剛纔的對話中獲取不少信息。”

    原來是在刺探情報,奧爾德斯心想。他本就不覺得隊長是個如此情緒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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