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世外高人身上的漠然氣息之濃重,令奧爾德斯不禁好奇,如果伯特蘭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兩人會不會寧可各自神遊天外數個小時也懶得說出一句話。
不過,伯特蘭是自傲不屑式的沉默,瑟斯頓則更像是一種不懂人類交流法則的神奇生物,無論氣氛怎樣尷尬都始終置身事外絲毫不受影響,彷彿永遠都沉浸在獨屬於自己的神祕小世界裏,在各種情況下都能悄然融入背景板。
“沒有別的原因?”薩默企圖挽回這個怎麼看都已經走上絕路的話題。
瑟斯頓沉默了一陣,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必須回答這個問題,才緩緩道:“聽說和平派需要人手。”
這倒不假,可這位決鬥者怎麼看都不像是喜歡做慈善的。
“是的。”薩默大方承認道,“但也不完全是來者不拒。”
他仔細打量着瑟斯頓的神情,謹慎調整着措辭,平靜陳述道:“我們歡迎任何對和平派感興趣、有熱情的人。請問瑟斯頓先生對和平派有什麼看法?”
“——尊重。”
擲地有聲的兩個字落下之後,氣氛又重新凝固起來。
薩默對這人的態度愈發無奈,思索了片刻,又換了個問題:“那麼瑟斯頓先生的目標是什麼?畢業嗎?”
“我沒有目標。”男人語速緩慢地坦言道,“我只想好好活着,其他的無所謂。我看過守衛隊的招募標準和職位要求,願意聽從指揮。”
只想活着麼。薩默不着痕跡地垂眸,心裏不知怎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看來瑟斯頓並不打算在這個階段交代太多,只能循序漸進慢慢去了解。大約是被對方溫吞的說話方式影響了,薩默莫名沒有感到焦躁,反而有些冷漠,心裏暗自思忖:以現階段的瞭解,讓他留在和平派領地上觀察一陣,再帶出去參加幾次任務促進了解改善關係,倒也不是問題。
招募良才這件事急不得,越冒進越沒耐心就越容易出差池。
“身體升級程度如何?”薩默這才提出自己更關心的實際問題。
“三級身體完全體。”瑟斯頓說出這個回答時眸色毫無波瀾,半點炫耀的意思都瞧不出,奧爾德斯等人的神色卻同時爲這一答案一滯。
這可是在觀察試探證實忠誠之後可以直接空降高層的水平。
可惜了,這個人的性格完全不適合高層的位置。忠誠度也非常存疑。
“…我和你們合作過。”瑟斯頓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眼神在薩默和奧爾德斯之間梭巡。
“是上次巨龍戰時候的事嗎?”薩默饒有興趣地明知故問,“聽說你在十字弓這一武器上很有造詣?”
這個聽說,令瑟斯頓瞬間將目光聚焦到奧爾德斯身上——看來唯有奧爾德斯注意到了他並在後來認出了他,身處前線奮戰的隊長先生則對這一事實並無太多瞭解。
“是的。”他語氣平淡,沒有自謙的意思,卻也沒有什麼熱情。
“劍術呢?”
“還可以。”
薩默對這個中肯的自我評價沒什麼信任,於是站起身來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守衛隊希望能當場考覈一下你的實力。”
既然有能力將自己升到三級身體,這位決鬥者的各方面實力絕對是值得肯定的,其優秀並不僅僅拘泥於十字弓技巧。十字弓的用處十分有限,若是除了一技之長以外沒點別的基本功,也很難在這個世界中生存下來,還活得不錯,甚至結識雅貝組合這樣的大人物。
理論上是如此,事實也果真如此。
實戰對手是平衡型高層盧安娜,由達莉婭和薩默作爲考覈官,以評定瑟斯頓在守衛隊中可以站在什麼樣的位置,獲得怎樣的責任與待遇。奧爾德斯和另一名預備役則是充當現場觀衆,努力從這位閱歷豐富的新成員身上尋找並汲取可圈可點之處。
在衆人各異的目光中,瑟斯頓平靜地接過達莉婭遞過去的訓練用鐵劍,小幅度在手裏掂量了一下,隨即沉默着擡起頭,舉劍靜待盧安娜的進攻。
…防禦型嗎?薩默心想。
這個人看上去也不太像是會主動發起攻擊或是風格強勢的樣子,不過如果換上十字弓的話,或許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盧安娜和薩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無聲指示之後便拿出八成的實力發起進攻。
兩人同爲三級身體完全體,手中的武器也同爲基礎款,儘管盧安娜掌控了主動權,瑟斯頓卻一樣是一副毫不費力毫不喫虧的樣子,從容地揮動手臂用劍身抵禦住迎面襲來的一劍,藍色眼眸微眯,隨即將盧安娜的武器向一旁打開,發起了反擊。
隨着戰局的繼續,兩名高手不斷變換攻防位置,局勢看似飄忽不定瞬息萬變,薩默卻能隱約看出,神祕人也沒有發揮百分百的實力。這也是綜合各種因素所作出的推測,可以從這場比試中實質觀察到的是,瑟斯頓的劍術基本功是非常紮實的,不愧於頂尖的身體升級程度和雅貝組合朋友的這一身份。
只是有些缺乏熱情,對展現自己實力一事並無太大興趣,好像只是在應付差事一般。
即便如此,他的態度倒也不算太過糟糕,說不上是敷衍,頂多是欠缺好勝心和上進心,揮劍的動作和姿態還是非常標準的,基本可以比擬高層的專業程度。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場友誼賽作爲面試要求大約相當於摸底考試,重點是分析確定此人的實力下限,而非個人才華展示,一些同樣重要的品質和技能,比如危機應變能力、戰術策略規劃和預知估算能力等,很難立刻全部發揮出來,更何況是神祕人這樣淡漠的態度。
此刻,薩默只能依賴自己對對方閱歷和人際關係的推測而感知一二,加上現階段所展現出來的基礎,當個普通隊員總歸是綽綽有餘了。不驚豔,沒有固定風格,沒有拋出什麼令人滿意的一技之長,但冷靜態度和穩定發揮是永恆的優勢,薩默給這場面試勉強打上及格的分數。
比試持續了十分鐘左右,薩默就做出了喊停的決定。
“你的實力很不錯。”他語氣放緩了些,拘謹地評價道,“如果能順利通過兩個星期的觀察期,就能成爲守衛隊的一員。”
瑟斯頓以沉默作爲迴應,絲毫沒有問起高層的事。他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個無慾無求、很有自知之明的存在,說不定還會厭惡瑣碎無趣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