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手忙腳亂之後,房間裏的氣氛漸漸安定下來。
薩默把長髮擦到半乾,穿着他經典的黑色睡衣從氤氳着水汽的衛生間裏走出來,一擡眼就看見奧爾德斯坐在牀角,正看着手裏的小本子發愣。
聽到響動,奧爾德斯像只警覺的小動物似的擡起頭來,隨後眼神柔和地衝着他笑:“隊長,咱們打算什麼時候熄燈?”
海怪降臨活動明天十點開始,不至於起的太早,但提前出發去了解情況總是無可避免的。這種行動向來勞神費力,又持續整個白天,薩默早就對遠征隊全體成員給出了忠告:早點休息,保證充足睡眠,以最佳的精神狀態迎接明日的挑戰。
當然,大部分隊員是不太情願的。
畢竟今天一整天都在車上度過,旅程途中無事可做又睡足了覺,明天還要忙碌一天,短暫的閒暇時間就顯得彌足珍貴。奧爾德斯,儘管他不太願意承認,也屬於這類逆反隊員。
不過,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沒有強大的自制力也不會被選中,自然懂得適可而止,不然明天不在狀態,喫虧的還是自己。
奧爾德斯也想像其他人一樣,自己決定熄燈時間,可是和隊長住在一起,有得必有失,再對告誡充耳不聞就顯得有些任性了。
在薩默如同家長一般嚴厲的注視下,奧爾德斯莫名有些心虛,彷彿一瞬間就被看透了所有小心思。
“你打算什麼時候休息?”薩默反問。
“不知道,”奧爾德斯不敢造次,“聽你的。”
說罷,他又小聲補充道:“我想和你聊聊小環形海的事。”
“十一點四十五以前熄燈,怎麼樣?”薩默提議道,眸底顯露出一點促狹的笑意。
奧爾德斯沒注意到促狹,卻莫名看出了十足的仁慈,滿意地答應道:“好的!”
現在不到十一點,他們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閒聊時間。
奧爾德斯最好奇的,自然是剛剛見識過的奇怪河流和極具創造者個人風格的木橋。
“給我講講關於小環形海的事,可以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信息寶庫。
“我的瞭解也有限,很多所謂的情報都來自可信度有限的傳聞。”薩默語氣略帶慚愧。
“沒關係,傳聞我也想聽。”奧爾德斯熱情絲毫不減。
然而,在薩默一臉平靜地給他講了幾個故事之後,奧爾德斯已經後怕地一路從牀尾縮到了牀頭。
薩默不禁挑眉,以眼神質問:這麼膽小的嗎?
“我只是有點怕黑。”奧爾德斯抗議道,“而且那些木橋確實存在安全隱患,感到慶幸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現在總算是理解了,爲什麼部分隊員在過橋時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悲壯架勢。幸好他在過橋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真是無知者無畏,無知是福。
根據墨菲定律,你越是害怕失足,步奇異故事主人公的後塵葬身於河水,你就越容易掉下去。
奧爾德斯不是個悲觀的人,但他是個追逐理性的人,尤其厭惡心神不定的精神狀態。
“你還想聽嗎?”薩默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請繼續講吧。”奧爾德斯深吸了口氣,握着圓珠筆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身處於庇護所似的建築中,隔壁住着隊友,身旁坐着擅長夜間作戰的隊長先生,奧爾德斯確實沒什麼可怕的,反而在故事背景的襯托下感到格外安全。
在一衆奇奇怪怪的事故故事中,他最感興趣的,莫過於企圖用特技跨越難關的那位勇士。
其餘的驚險遭遇,幾乎全部發生在月黑風高的傍晚,具體經過也大同小異——無外乎就是,沒認真看路不慎踩空;態度認真但視力不佳,錯誤地估計了形勢;風太大,一個沒站穩就被捲了下去;甚至還有和朋友嬉笑打鬧結果被推下去的。
奧爾德斯聽到最後這個故事,不禁顯露出“不是每個人都有腦子”的嫌棄神情,不過礙於那名選手最後真的被河水沖走了,對於和平派來講屬於死者爲大的情況,他也沒說什麼。
“創造者…爲什麼要設計一個重量感應機能呢。”奧爾德斯疑惑不解地撓撓頭,對這一細節展露出了極大的興趣。
他兀自沉思了片刻,又擡起臉向薩默投擲求助的目光:“隊長,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薩默姿態偏悠閒地坐在牀邊,聞言也陷入思考,像是在努力尋找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不過,沒有認真地想過。我只是默認,創造者經常會做一些沒什麼實際意義的事。”薩默緩緩說道,“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答案的話,我比較傾向於——這個設計可以完善木橋的合理性。即使是現實世界的同款簡易橋樑,也承受不了車輛的重量。然而,作爲金字塔世界自帶設施,它屬於不可損壞的那一類,只能通過消失又重現這一方式來重現一個…快進版的坍塌重建過程。”
奧爾德斯專注地聽着,跟隨着薩默的敘述徐徐點頭,等最終猜測被一錘定音之後,眼神變得十分贊同:“我喜歡這個想法,是我想不到的獨特角度。果然,集思廣益比獨自琢磨要高效得多。”
薩默對“集思廣益”這個形容有些擔不起:“不過是我一個人的胡思亂想,沒什麼依據,你明天去問問其他隊員,應該會有更大的收穫。”
“我會的,但我還是覺得,你的想法最重要。”奧爾德斯不假思索道,眼見薩默略微蹙眉,又笑着補充道,“不包含個人情緒,這是一個客觀結論。隊長你這麼學識淵博,即使是胡思亂想,也會帶來與衆不同的靈感,對我的研究做出不可估量的貢獻。不是瞧不起其他隊員,大家各有所長,你在信息理解和世界觀揣測方面的能力的確一騎絕塵。”
薩默對這番客觀誇獎聽得很是滿意,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和你比還差得遠。”
奧爾德斯難得沒有反駁,只是靦腆中帶着點驕傲地粲然一笑:“所以咱們纔要合作嘛。你的信息提供和理性解讀,加上我不着邊際的自由猜想,雙刃合一,必定能得出最有趣的結論。”
薩默想了想,的確如此,於是又提問道:“那麼,你又有什麼想法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對你的猜想有點…疑問。”奧爾德斯不動聲色地支開話題。
“請講。”薩默大方道,顯然對奧爾德斯的反饋也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