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奧爾德斯的浮潛計劃歸根結底是個試驗,不能保證成功,甚至不能保證這就是正確的方向。若是帶上另一個小組,勢必會影響到雙方的正常捕獵計劃,找不到島嶼寶物的話,完全得不償失。
奧爾德斯無意揹負這樣重的責任。他對湖底探索態度豁達,但不會過度自信,更不會爲了爭功勞而拖累同伴。
所以,他們最終的方案非常簡易。
薩默和奧爾德斯照常進行湖上捕獵,把一片區域清掃乾淨之後,往常是進入一段時間的小憩,如今是薩默操控小船,奧爾德斯下水審視附近的湖底,尋找島嶼寶物的跡象。
他不需要真正下降到湖底,湖水本就不深,只是水面透明度不高,水下還是能看清楚的。距離水面、船隻越近,他的安全就越有保障,不至於被殘餘的非人生物襲擊。
當然,水下的視野也是非常寬闊的,常見的小型生物在很遠以外就能看到。
這樣看來,這項新活動並不危險,只是辛苦奧爾德斯,休息時間還要肩負特殊責任,他本人倒是完全不在意。這對任何人來講都是新奇有趣的經歷,更別提是奧爾德斯這樣的性格。
正式展開計劃之前,奧爾德斯做了充足的準備,先是以相對低廉的價格購買了專業潛水服、泳鏡以及防水手電,又租了幾本有關浮潛的科普書籍,相關指導視頻更是必不可少。
薩默那邊則是在關注各種安全繩。他還是不放心讓奧爾德斯獨自下水,尤其是在自己看不到水下情況、奧爾德斯也無法和他直接溝通的條件下。
然而木船總得有人控制,他又不能以蹩腳的姿勢一直扒在船邊往水裏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把奧爾德斯本人“拴住”,遇到突發情況可以順着繩子游上來,或是讓薩默把他拽上來。無意失散、水下迷失的問題也得到解決。
唯一的缺點…是一種奇怪的既視感。不過,既然奧爾德斯不介意,薩默也不會多說什麼。
來到環形島的第三天,湖底探索計劃正式開啓。奧爾德斯躍躍欲試,薩默則是心事重重。
不僅是懷疑計劃的成功率本身,這其實是相對不值一提的因素。
薩默最憂慮的是奧爾德斯的安全,儘管奧爾德斯保證他會非常警惕、不會離開小船太遠、發生什麼事就猛拽繩子發出信號、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而且,若是計劃不成功,奧爾德斯準備了那麼久,又要忙活了那麼久,薩默擔心他會不會感到失望、挫敗。
很明顯,溶洞深處祭壇前,奧爾德斯失魂落魄、懊惱不甘的模樣給薩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想這一幕重演。
起航之前,奧爾德斯注意到薩默的狀態,決定開導他一番。
“我真沒有太高的期待。”奧爾德斯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就當是玩一玩。失敗了也無所謂,反正佔用的只是休閒時間。這也是一種放鬆身心的方式,不是麼?總之,除非是又發現一個空祭壇,我是不會受到打擊的。”
薩默挑眉,擡手去捂他的嘴:“別亂說。”
“我這麼一想,其實也無所謂了。”奧爾德斯的聲音悶悶的,在薩默的阻攔下有些口齒不清,他那雙眼睛卻泛着笑意,“連續兩次遭遇空祭壇,只能說明咱們馬上就要時來運轉了,我相信運氣是守恆的。只要大方向對了,就沒什麼可怕的。”
薩默放下手,深深地嘆了口氣:“你確定?絕對不會失望?”
“還是會有一點點失望的,但沒什麼能超越上回的打擊。”奧爾德斯撓撓頭,大方道,“總之,你不用擔心我的心態。如果爲了不失望就不前進,那不就因噎廢食了麼?”
薩默是信任奧爾德斯的,只是上次的事件讓他格外敏感。見奧爾德斯這樣反覆保證,他也就不再多言,反正對方又不是小孩子,奧爾德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就足夠了,薩默只需要支持他去完成計劃,爲他保駕護航。
至於最終收穫,兩人都持觀望態度,能成功自然是最好,即使毫無收穫,也算是盡力而爲,沒有浪費這片被濃霧島遮掩了光芒的秀麗土地。
薩默順便把這件事告訴了海恩和柯爾斯,算是提前知會一聲,免得將來若是惹了麻煩還要解釋情況。海恩顯然對奧爾德斯的大膽想法再次吃了一驚,然而有了前幾次的成功,他自然是不敢小看這位搭檔先生的,於是禮貌地回覆消息表示支持和稱讚,附加真摯的祝福。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海恩的回覆,奧爾德斯感到一種奇異的心安。這大概就是權威的力量吧。
可惜,紈絝派二人組的祝福並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計劃開始的第一日,兩人在六小時的泛舟期間一無所獲。
退還船隻之後,薩默從隨身包裏取出保溫餐盒,奧爾德斯則拿出一條毛巾擦乾頭髮,兩人坐在湖畔野餐。因爲環形島的特殊結構,他們不再經常回歸住所用餐,而是攜帶差不多兩頓飯的食物,再加上一些壓縮餅乾,在室外環境補充能量,也算是節省一些時間。
以奧爾德斯的話來說,這座小島的風景讓人很有食慾,有種迴歸自然的美妙感覺。與悶在集裝箱一樣小屋子裏的氛圍全然不同。尤其是身處水邊的時候,簡直詩情畫意。
薩默也這麼覺得。而且,和男朋友一起面朝廣闊無邊、波光粼粼的湖泊野餐,有種特殊的寧靜浪漫感。他很清楚,這是金字塔世界中少有的。雖然是虛假的自然,但它已經在努力接近現實,讓人挑不出毛病,恍惚間忘記那些前提條件,朦朧地沉溺於其中。
薩默好像有點明白過來,爲什麼那些出走的隊員們不再回來。
上層世界和底層世界完全是兩種感覺、兩種生活態度,經歷了遠離紛爭、自由滿足的生活之後,誰又願意回到那方寸之地繼續和兇殘競爭派勾心鬥角呢?
他們能走到這一步,無異於一個奇蹟。薩默這樣想着,又有些釋然。
而奧爾德斯還在思考他的計劃。他隱隱有種預感,這次,或許真的能有所成就。
當天狩獵完成、回到住所之後,奧爾德斯洗了個澡,感覺清清爽爽,完全褪去了水中漫遊帶來的沉重黏膩感。他第一次如此慶幸選手們身體不會着涼生病這件事,簡直是一層無敵的護盾,怎麼折騰都沒關係。衝個澡、睡個覺,立刻充滿活力。
因此,次日,計劃繼續。
薩默畢竟是奧爾德斯的搭檔,看着對方在休息時間這麼忙活,自己則穩坐在小船上獨享湖光天色,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妥,尤其是見識到反覆下水對個人狀態的影響之後。
“需要我來搜索一會兒嗎?”奧爾德斯溼漉漉回到船上的時候,薩默問他道。
他們隨身的包裏帶着一套多餘的潛水服,原本是爲了以防萬一。
奧爾德斯知道薩默對水下探索沒什麼興趣,他的長髮也不太適合這種行動。
實際上,奧爾德斯早就攬下了這個任務,兩人也達成了共識,這畢竟是奧爾德斯自己出的主意。薩默提出代替他繼續計劃,自然是因爲現實和想象存在差距,不想他太辛苦。奧爾德斯自己也在一開始低估了檢查湖底的難度,不過,這份辛苦並沒有磋磨掉他的志氣。
“沒事。”奧爾德斯開朗地笑笑,“如果你想試試潛水的話,沒問題,但不用爲了我勉強自己。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薩默從奧爾德斯那裏得到興趣的確認,於是點點頭,決定在平時的捕獵中更加賣力,幫搭檔分擔壓力。
不過,在結束今天的湖上之旅之前,薩默還是親自下水了一回,一方面算是一起拼搏的表態,至於另一方面…薩默也很好奇,讓奧爾德斯這麼喜歡的潛水行動究竟是什麼樣的體驗。
奧爾德斯曾多次聲情並茂地爲他講述自己的經歷,這讓薩默難免產生了一點興趣,或許是因爲男朋友的一切愛好都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又或許是奧爾德斯就是個擅長講故事的人。
總之,薩默拖着另一端在奧爾德斯那裏的繩索,慢慢前進着,仔細檢查湖底的一草一木,尋找島嶼寶物的蹤跡。
他不得不承認,奧爾德斯的形容鮮活且貼切,完全沉浸於湖水中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這座鹹水湖有一定面積,並不是什麼後花園的小池塘,無論是水上和水下都很難感覺到它的邊界,就彷彿自己置身於廣闊無垠的海洋中一樣。
唯一的遺憾是湖裏根本沒有正常的生物,具有攻擊性的小型非人生物又被侷限在遙遠的地方,漫無目的地遊蕩着,透出機械而詭異的空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