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水從上面奔騰而下，直接衝在秦深臉上。他咬牙偏過頭，吐出嘴裏的水，喘息着吼道：“我們上不去！”
“上不去也得上……”方雲野就在他旁邊，用皮帶將教授捆在身上，牙齒髮顫：“要不，就死在這兒！”
話音未落，上方急速衝下的水流衝的他頭腦發昏，悶哼一聲低下了頭。但就在此刻，手上的真空手套發出了滴滴的聲響，還不等他驚呼，他的身形瞬間落下兩米，終於堪堪穩住。
“媽的！”方雲野怒罵了一聲，呸掉嘴裏的水，看向真空手套，上面顯示的電量已經成爲了黃色。
“出問題了……”他朝着對講器裏罵了一聲：“水太多，浸泡太久了！快……再不上去，咱們都得被淹死！”
南美金字塔和古埃及金字塔不同，並非直接傾斜的三角形，而是階梯形的三角。每一層之間由階梯連接。
這個金字塔共分三層，每一層之間都有十層階梯。每級階梯足足有四米之高。對於數十米高的巨人來說，就像人上十階樓梯那般輕鬆，但是對所有人而言，卻是恐怖的挑戰。因爲——巨人建造的階梯，每一級都有數米之高！
這個高度在平時不可怕，但是現在……隨着金字塔的完全打開，數不盡的水流從上方噴涌而下，百米的距離，到金字塔底部已經形成巨大的瀑布！
雖然有階梯緩和，勢能小了很多。再小也不等於沒有，他們幾乎是在頂着瀑布往上攀登！每個人還背了一人！
一級……兩級……三級……所有人都在咬牙往上爬着，忽然，身後一位士兵喊道：“老方，別管我，你們先走，我不行了。”
他的背上血肉模糊，剛纔衝過牙仙海並非沒有損傷，每個人都鮮血淋漓，這位戰士背上已經多出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痕跡。血泉水一樣往外涌。
“閉嘴！！”秦深咬牙道：“這是領隊和凌先生拼出來的路！我們都走到了這裏……都他媽走到這裏了！怎麼能停下！！”
領隊在拼命，從數百萬牙仙海中衝出一條血路，他們決不能辜負戰友的付出。
“走……”揹着江憲的戰士腿肚子都在打顫，卻拼命往上爬着。額頭上青筋都在亂顫：“別人拼了命……咱們可不能拖後腿……老馬！你他媽就不想想你女兒？！”
“休息……”突兀的，江憲嘶啞的聲音響起對講機：“下一個樓梯……休息……”
“領隊？”揹着他的戰士目光一亮，低聲道：“你還好？沒事兒，我還能走得動！”
江憲搖了搖頭，就在剛纔，他的思維陷入了一片黑暗。不過，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休息！”江憲幾乎是用盡全力喊道：“放我下來……”
啪……所有人終於又爬上了一級臺階，往上看，金字塔的宏偉難以言喻，無數水流奔騰而下。階梯宛若通天。戰士小心放下了江憲，他身上可謂體無完膚，到處都是燒傷。伴隨着牙仙衝擊撕裂的血口子，看起來無比猙獰。彷彿死神下一秒就會帶走這個男人。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江憲拼命動了動眼睛。眼珠看向自己的胸口，秦深馬上會意，立刻伸進去一抹，出來時，帶着一顆血紅的果實。
那枚果實不大，卻紅得晶瑩剔透，裏面的果核彷彿水晶一般。可以看到，它的果肉竟然呈現出一種雲霧狀，彷彿氣化的水在飄動。但捏着卻異常緊實。
江憲死死盯着那枚果實，數秒後，沉聲道：“給我。”
秦深立刻將果實送了過去。剛放到嘴邊，凌霄子沙啞的聲音響起：“你……真的要喫？”
江憲閉上了眼睛，乾裂的嘴脣微微顫抖。他之前沒喫如何果實，是因爲喫下去不知道會怎麼樣。這種神物……說是洗筋伐髓也不爲過。如果他在那時候昏迷幾天或者半個月，這隻隊伍就會面臨崩潰的危險。
但是……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隊伍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他記得自己喫過如何果核之後，馬上進入了“見神”階段，看到了疑似東皇太一的存在。但是！接下來是精神振奮，肉體愉悅的狀態！
他要活着。
他活着，隊伍纔有魂。
“喫。”他言簡意賅地說。他已經沒有力氣說更多的話。
秦深的手捏着果子再次伸向他，然而凌霄子用盡全力坐了起來，咬牙道：“如果……進入了‘見神’狀態怎麼辦？！”
話音未落，他抓住如何果實，一口吞了下去。
咕嘟……如何果不大，卻也不小，但入口之後，彷彿吞入了一道煙霧，只覺得一股暖流流到胃中。緊接着蔓延到四肢百骸，彷彿冬日之中裹上了一層柔軟的鴨絨被，那難以拒絕的溫暖，瞬間讓他失去了意識。
彷彿飄揚在星河。又好似回到了母體。
全身都溫暖無比，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抑或睡眠。
身體一動都不能動，意識卻非常清晰。無數的畫面在他眼前掠過，有三葉蟲，有恐龍，有奇蝦，有智人……
數億年，數不清的物種，走馬燈一般旋轉。他看到了巨人建造王庭，看到了人類第一次舉起火把，也看到了滅世的大洪水……
“如何果實……不是植物……”他忽然有種明悟：“它彷彿……是生物……”
“它看着，也記錄着地球上發生的一切……”
就在這時，他眼前所有畫面飛快旋轉，一幅幅畫面在扭曲，全部歸爲一點，最後，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符號！
浩大，恢弘，充滿着令人敬畏的威壓，若天之高，若海之闊。似星垂平野，如月涌大江。
見神！
和第一次喫過果核的時候完全不同，見到這個符號時，他全身都顫抖起來，但心中，一種難言的愉悅感緩緩滋生。
這種愜意，就像沙漠逢甘霖，植物盼春雨，那種全身都舒暢的感覺，讓他想到了一個字：水。
就在這個想法落下的剎那，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正在水中麼？
沒有任何畫面切換，剛纔被無數畫面包裹的他，正平靜地躺在蔚藍色的水中，毫無徵兆，卻無比自然。
呼吸毫無阻礙，在他頭頂，湛藍色的水面投射下點點金光。溫暖得彷彿母親體內的羊水。
他就這麼平靜地看着水面，透過水麪可以看到上方那個詭異的符號開始緩緩轉動，舒展，化爲無數植物藤條，徐徐化開。忽然之間，水面上……竟然多了一個人！
對方和他姿勢一模一樣，滿頭黑髮，面容平靜，閉着眼睛。身穿白色長袍，頭髮，衣襟，反重力地朝上浮起，與他就像鏡子的兩端，水面就是那張鏡子。
這個人很大，恐怕有五六米。白雲從他身後飛散，他們好似躺在白雲之上的王母天池，縹緲而脫俗。
白雲環繞，讓水面上的人輪廓漸漸模糊起來。他非常英俊，哪怕臉色平靜，也能感覺到眉宇之間的貴氣，看過他一眼的，絕不會忘記。
雲中君！
三個字如同閃電一樣衝入他的腦海，就在這一瞬，他猛然驚醒過來！
“呵……哈……”眼前一片模糊，但見神的心悸感，還是讓他心臟狂跳。斑斕的色彩在他眼前重新組成畫面的時候，他已感覺滿背冷汗。
還是在金字塔上……他顧不得看別的地方，立刻看向了自己的身上。
沒有了……
黑死蝶完全消失！
如果不是有人，他恨不得脫下褲子來看看。
撫摸着自己的皮膚，胸口，腹部……完全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一點圖案。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纔看到，所有人都圍在他周圍。見鬼一樣看着他。
“你……還好？”凌霄子嘶啞問道。
江憲點了點頭。不等他開口，蘇子方就顫聲道：“這太不可思議了……簡直是奇蹟！你知道嗎，就在你昏迷之後，你身上的紋身飛快消失！而且……而且你的傷勢，癒合速度快得不像人類！”
江憲捏了捏拳頭，咔咔作響。他這才長嘆一聲道：“我昏迷了多久？”
“五個小時。”秦深朝外面擡了擡下巴，江憲轉頭一看，立刻愣住了。
就在他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
誰已經沒到金字塔底部，整個第三層，只有金字塔依舊在水面之上。而視野盡頭，無數的水龍從兩側瘋狂噴射，在衝出百米之後化爲暴雨落到水面，宛若銀白的拱門。
水面上，漂浮着無數的牙仙屍體。還有各種樹木，植物的殘骸。如此浩大的洪水滅世，普通人大概只能在電影中看到。那種震撼，根本無法用語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