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憲的意志還有些神遊天外，他出神地左右看了看，嘶啞道：“水……”
立刻有護士端過來溫水喂他喝下，他喝了半杯才擡頭道：“有多少人出來了？”
聲音非常嘶啞，勉強聽得清。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醫生，他沉聲開口：“你，凌先生，林老，方雲野，齊銘遠，還有一位戰士，我沒記住名字。”
六個人嗎……江憲閉上了眼睛，安全的感覺潮水一樣涌來。一種名爲活着的感覺充盈每一個細胞。不知不覺中，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多久，當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好了不少。輕咳了幾聲，發現聲帶也恢復了。不過這一咳，門立刻推開，宋雲深和一位帶着兩槓二星的中校，還有一位滿頭銀髮的清瘦老者，以及數位醫生立刻走了進來。
各種繁複的檢查，足足半個小時後。醫生纔對宋雲深點了點頭。宋雲深明顯舒了口氣，複雜地看向江憲，不等他開口，宋雲深就說道：“你不用說，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確實只有你們六個活下來了。五天前，鄱陽湖上出現旋渦，將你們五個衝了出來。我們的人一直都在觀察湖面，馬上發現了你們，實施了救援。”
他朝中校點了點頭：“這是‘野隼’特種部隊的教官王楠，長野，方雲野都是他們隊伍的教官。軍方一直在關注這件事，能馬上獲救，還得感謝他們的偵查系統。”
清瘦老者失笑：“如果你們再泡半天，神仙也救不回來。”
宋雲深對清瘦老者點了點頭：“這位是國家地質地理的總編，也是社科院的副院長，燕京地區考古局局長莫展玉莫老。莫老本身就是殷商時代考古學研究的大宗師。”
他的語氣不高，興致也有些寡淡——江憲很明白，他們被救上來的時候，估計馬上就被神州搜身了，看到什麼都沒有，宋雲深估計心都在滴血。而且，這件事有上頭插手，還有軍部加入，他什麼都分不到，還要自負盈虧，現在沒有咕咕咕地哭出來，已經算是涵養好了。
“好好休息吧。”莫展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於蘇教授，汪教授，以及所有同志的犧牲，我們是非常痛心的。但是，只有你們儘快恢復好，才能告訴我們，下面到底有什麼。”
江憲沉默着點了點頭。
說完這句話，莫展玉走出了病房。江憲不知道的是，就在病房外，數位頭髮花白的教授同時站了起來，緊張地看着莫展玉：“怎麼樣？”“他醒了嗎？”“真醒了？他肋骨骨折了一半，肺部被刺穿孔，大面積失血，居然挺過來了？我建議放在我們生物院研……休息一下。”“他有沒有說什麼？”
“別吵。”莫展玉捏了捏眉心，壓了壓手。肅容看向衆人，他的目光中，有悲痛，但更有閃耀的火焰。
“我知道，你們都在關心什麼。”他招了招手，所有教授走向了拐角處。他才沉聲道：“老齊拼死帶上來了他的手機。上面照片全都是賈湖刻符。有了這個東西，幾年後我們就可以宣佈，我們的文明延續了八千年以上！這是對華國文明的重新定義！是考古學上的里程碑！”
“我可不關心這個！”一位帶着黑框眼鏡的教授激動地開口：“我就想知道，那些巨大的昆蟲到底存不存在！最後大洪水裏的金字塔，還有那個章魚一樣的怪物到底是什麼！”
“我找遍了資料，只找到兩億多年前滅絕的怪誕蟲有些相似的符合！但是……那個大可愛按比例來算恐怕有幾十米大！這是生物學的世界性課題！而且，如此巨大的昆蟲，鄱陽湖下恐怕封印了一個石炭……”
“老馬！”話音未落，莫展玉就嚴肅搖了搖頭。目光看向衆人，嘆了口氣。
“在座的有生物學、地質學、地理學、古生物學、還有各位考古專家。我們都想知道下面有什麼。但是。”
他長嘆一聲，轉頭看向後方：“他們下去二十多人，最後回來的不足四分之一。我們要考慮別人的心態，你以爲我不想問？剛纔看領隊醒來，我就差點連珠炮一樣問出來了。然而，不行。”
“我在這兒定個章程。”他嚴肅看向所有人說道：“不等他們完全休息好，我們不要打擾他們。誰有意見？”
沒人開口。
許久，一位老教授才緩緩嘆道：“老汪，老蘇……他們也是爲了華國的學術界而犧牲。我會永遠記住他們的。他們是英雄。”
“我也是。”“我會記住每一個人。這次的發現必定震驚世界，他們的名字必須放在第一位。”“用生命爲代價的勘探，課題應該以他們定名。他們爲華國考古地質生物方面掀開了全新的篇章。”“沒有意見，我們確實急躁了一些。”
下了樓梯，他看了一眼身後，隨後越走越快，數秒後，竟然小跑了起來。直接衝到了醫院外，一所酒店中敲響了門。在門打開的剎那，立刻走了進去。
屋子裏，坐着兩位穿着普通的男子。
大約三十二三歲。一位國字臉大背頭，另一位瘦削一些，寸頭。無論坐姿，動作，都帶着一股雷厲風行的感覺。
“他們醒了。”莫展玉端起水杯灌了一口，激動地坐下道：“根據他們身上的傷痕，特別是江先生背後的傷痕，我們發現了一種細菌。這種細菌經檢測，距今兩億多年！”
“看傷痕，應該是一種生物的吸盤。牙齒極多，目前記錄的從未有過這種生物。他們在下面一定有大發現！”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這個發現，足以震驚世界！”
背頭男子點了點頭，肅容道：“那，他就不適合再在社科院了。經過兩次勘探，一次發現比一次大，他應該進入保密局。他的發現，已經不侷限於考古和文化工作。”
“咳咳咳。”話音未落，寸頭男子瞪了他一眼，連續咳了好幾聲，不悅道：“老白，首先我贊成，他們的發現遠超考古和文化的侷限範疇。但你是不是忘了？這次可是我們軍部出了大力。怎麼說也該進總參二部戰略情報局。怎麼你一開口就定了調子？別忘了，0系遺址，可都是我們軍方在看守。”
背頭男子失笑：“戰略情報部主要負責收集和分析軍事資料，對外軍事交流，和勘探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老李你也好意思開口？”
“怎麼不好意思？這次犧牲的可都是我們的人！”老李瞬間炸毛：“保密局就適合了？保密局負責審查黨內可疑人員。和這件事連半毛錢都搭不上邊！”
“兩位。”莫展玉苦笑道：“是不是應該聽聽我的意見？”
兩人都不再開口。莫展玉思考了片刻，沉聲道：“首先，我認可兩位的看法，他的發現是足以影響國家對外形象展示的核彈級別發現，放在我們社科院是不太適合了。一則我們是純研究單位，沒有那麼多的經費。二則……”
他頓了頓，凝重道：“這樣的人才，應該給更廣闊的空間。他是我目前覺得……可以攻破所有0系列遺蹟的人。然而，如果要他去，那軍方，國家一些下屬機構，單位，必須全面配合。”
“比如，如果他要進入001，那麼吐蕃省那邊就必須配合，封鎖地區。壓低輿論。而軍方也要出人，提供裝備。三方交織反而混亂。所以，我建議……”
“成立一個新部門！”
老白皺了皺眉，沒開口。老李也陷入了沉思。
莫展玉看了兩人一眼，緩緩道：“還記得02年左右，對考古文物市場的大整頓嗎？”
兩人微微頷首。莫展玉繼續道：“當時，朱飛白，龍天聖，潮海堂，齊曼古麗這四股最大的勢力都宣佈退出考古文物市場，加入了社科院。不過，我們一直讓他們監管各地的文物考古市場。龍天聖就在東三省，齊曼古麗就在吐蕃，朱飛白在中西部……是，這些人以前是犯過錯，但是他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林方若已經醒了。他受的傷是最輕的，不過，他並沒有進入最中央的地區，而是單槍匹馬，憑藉着自己獨特的手藝，找到了另一條路出來。這樣的人，他們有自己獨有的傳承，如果單純說是什麼封建迷信，一杆子打倒，也未免可惜了些。”
老李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莫展玉沉聲道：“如果能把他們召集起來，爲攻破全國最難的遺址而努力。不比放他們在社科院當個閒職好得多？”
沉默。
老白手指輕輕敲着扶手，許久才道：“別忘了龍天聖。現在我們都找不到他。”
“正因爲如此，這個部門不止要有他們，更要有保密局和軍方的加入！”莫展玉肯定地說：“這是你們擅長的東西，而他們，只需要負責攻破最難的考古謎題就好！各司其職！”
“這些謎題已經存在了太久太久，數十年來，我們想盡辦法都無法進入。要麼就只能炸燬他們！只有這些人，纔是真正的專業！他們每一個，都是傳承上千年的門派！超過任何朝代的傳承！”
老李終於點了點頭：“你列一個章程出來，先交上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