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到異獸，到天災……”
他一手輕搖拂塵，一手託着下巴：“難道大家不覺得，這樣的步驟，這樣的節奏，更像是……一種逐步的深化，逐步的提升，從人到神的一個過程嗎？”
嗯？
龍天聖一愣，隨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這麼說的話，也不無道理，甚至比老夫說的更加有道理。”
林若雪和江憲對視一眼，兩人想到了無蚊村下方的場景，那裏天師道祖師張道陵遺留的痕跡，還有那和“盤”這一脈相關的印記，無不說明了道教創教之初是吸取了這裏的一些思想與手法。
雖然千年時光，道教已經屢次進行了革新變化，但其中的內核還是會帶有這裏的一些風格。
“如果是這樣的話……”
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江憲林若雪身側的牆壁上。
烈焰、雷霆、山洪……種種天災的聚集，在陳師雲點破了之後，更像是神靈在收束自身的權柄一般。
“還有一點，你們沒發現嗎？”
江憲緩緩的邁着步伐，來到一面面牆壁前，手掌輕輕拂過那粗獷中帶着精緻的牆壁：“這裏面天災的種類很多，但若是歸結的話，可以劃分爲具體的八個類型之中。”
“天、地、風、雷、水、火、山、澤……”
嗯？
在場的衆人除了路天遠幾人，都是對古典文化進行過精深的研究，這八個字一出他們頓時反映了過來。
“這是……八卦！”
陳師雲匆忙邁出腳步，來到大殿的正中，目光看向周圍：“原來如此……這裏的天災壁畫的擺列並不是隨即而行，它是以八卦不同的卦象對應而擺放……想要解開，就必須按照相對應的卦象來。”
“而且，這不是後世的後天八卦。”龍天聖不由捻了捻鬍鬚：“而是上古時期的先天八卦，卦象的推算也是完全不同的。若是有人發現了卻用後天八卦來推算，嘿嘿……”
江憲的目光落在陳師雲身上：“怎麼樣？”
“包在我身上。”他點點頭拂塵一擺，手捏印訣，推算起來：“乾爲一，坤爲八，承天后土，上乾下坤，中央無極演太極……”
隨着低聲的吟唱，他腳下的步伐也不斷的變化。
寧靜的大殿之中，陡然升起一道勁風，環繞着陳師雲周身不斷的涌動，他手上的印訣變化，拂塵來回擺動，隱隱之間有風雷之聲激盪。
龍天聖眼中浮現出忌憚之色，旁邊的山本面上露出驚愕，低聲問道：“龍老，這是……”
“先天禹罡步法。”賒刀人在一旁驚歎道：“沒想到陳道長竟然掌握了這套脫胎於禹步的步法。”
“是啊……這套步法堪稱是龍虎山的鎮宗之法了。”龍天聖吐了口氣：“即便是龍虎山的名宿也未必能掌握這步法，沒想到他這年紀輕輕竟然有這種能力……”
“不愧是徐真人選中，跟着下來的人。”
在這一道道驚歎聲中，陳師雲的步伐不斷的變化，身子在整個大殿各處行走，來到牆壁旁邊，他手中的拂塵如長龍一般嗖的一下砸在了一副壁畫上。
緊接着身子再度一轉，敲擊在了旁邊的另一幅壁畫上。
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咔咔咔……
細微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那是機括運轉的聲響，衆人的神色都是一振，他們的推斷沒有問題！
牆壁在震顫，地面在抖動，那一幅幅壁畫上突然有一塊塊磚石延伸出來，竟然從一幅幅畫卷，化爲了一具具雕像。
轟隆隆——！
一道震響發出，江憲神色一動，腳步飛快邁出：“快離開這面牆壁！”
他話音落下，衆人身形隨之而動，一瞬間便竄出了數米之遠。而就在同一時刻，那面匯聚了所有災厄的牆壁劇烈的震盪起來，伴隨着一道清脆的“咔”的一聲，牆壁和周圍脫離，並緩緩的向着後方退去。
當那牆壁消失在黑暗之中，一道微光從牆內的漆黑通道中透出，一尊超過十米的高大雕像直接應在了衆人眼中。
江憲眼角的神色微微舒緩，看着那雕像剛要刷火，目光卻猛的一凝。
不只是他，就連路天遠，賒刀人，龍天聖等人此時也齊齊的愣住了，眼睛之中滿是愕然之色。
一息之後，薛戎面上的神色未有絲毫收縮，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高大的雕像：“怎麼可能……這、這雕像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是啊，這裏怎麼會有佛像？”路天遠凝神看着前方，緩緩說道。
前方的雕像通體金黃，似乎是純金打造，端坐在一座蓮臺之上，在雕像的後方則是一輪碩大的宛如火圈的圓環，雕像的雙手前端手上捧着一枚渾圓的珠子，放射出淡淡的光芒。
宛如畫像之中，佛陀身後的智慧圓光。
“怎麼會有佛像，如來像？”顧明瑞眉頭緊皺：“沒記錯的話，這裏建造的時候，佛教都沒成立呢，怎麼會……”
“沒錯，釋迦摩尼誕生的時候都已經是春秋戰國了。”龍天聖雙眼中也浮現出不解：“這裏的雕像就算是人像也不可能是佛，更不可能是如來。”
“無論怎麼想，當初的戎吳人也不可能雕刻一個千年之後纔出現的……”
“等等……”
江憲眼神一縮，突然踏前一步，來到佛像的蓮臺之前，看着蓮臺上那幾個明顯的梵文刻痕，又走到旁邊擡頭看了看前方的雕像……
“如果說，這個雕像原本並不是這樣，只是在被修改之後，變成了佛像呢？”
“怎麼可能？”龍天聖眉頭微皺：“雕像和雕像之間是不同的，即便是在原有的基礎上修改，那也要本身十分相似，或者雕像的材料過大，可以推到重來。”
“華國大地上的神明雕像，又有哪個在一開始和佛教雕像相似？”
“國內的自然沒有……”江憲轉過頭：“但是，國外呢？別忘了，我們在之前的房間之中，看到了來自印度洋的貨貝！”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劃過衆人心間，他們一個個面露恍然，心中若有所思。
“是啊，佛教本就是源於印度，是那裏的宗教發展變化之下出現的……佛教的雕像本就和印度那些原始神明頗爲相似。”
林若雪走上來：“如果當初兩地有交流，‘盤’將印度的神明刻在這裏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外面的那些金字塔，他就是按照印度的月輪冥想圖構建的。”
“而且，誰告訴你們這是如來了？”
她看着蓮臺上那些小字，緩聲道：“智慧之光照遍一切處，如來日光遍照法界，亦能開發衆生善根，乃至世間事業由之成辦。”
擡起頭，她看着衆人：“這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釋迦如來，而是密宗最無上崇高佛，大日如來！”
原來如此！
賒刀人帷帽下的眼睛浮現瞭然：“這樣就說的通了，蒙元信奉密宗，看到這裏的雕像有些相似佛像，就動手修改，於是有了這裏的大日如來雕像。”
“應該就是如此了。”路天遠點頭，隨後目光看向江憲：“江先生，咱們該如何下去？”
江憲看着佛像手上拖着的玉竹，手中的白蓮燈拿出。
一縷火焰落入燈中，下一刻一道火焰猛然高漲，淡藍的光明剎那之間灑遍周邊。
當光芒落在佛像身上之時，它手中的玉石彷彿受到了刺激一般，一縷光芒同樣散射出來。
光芒相互之間交錯，寬廣的大廳之間一道道光線縱橫，飛快的構建出來一張圖譜，一副無比熟悉的圖譜。
“是這間大廳！？”
山本愕然的看着這一切，雖然進入影子窖後他已經見過許許多多的奇妙東西，但此時還是不由感到震驚，他扭過頭問道：“龍老，這是怎麼做到的？”
龍天聖眼神微微眯起：“也許那白蓮燈上有許多細小的微痕，受到不同的同源光線刺激就會產生變化，出現不同的圖形。”
“也有可能和這裏的磁場有關係，畢竟這影子窖中很多高科技物品無法應用。”
“古人真能打造出這種神奇的物品？”山本有些不敢置信。
“現實不就在你眼前嗎？”龍天聖眯着眼，仔細的看着那變化的圖案：“如果不是足夠神奇，長生會又怎麼會花費這麼多年的時間和精力進行探索研究。”
他心中冷笑一聲，如果不是這些掩埋在歷史之中堪稱神奇神話的物品，以長生會的體量，那所謂的世俗的寶物又有哪個能讓它動心？
呼……
一道微風吹過，那淡藍的光線構建的圖形轟然散開，下一刻所有的光點又重新聚集，重新匯聚，化爲了一張新的立體地圖。
在地圖的旁邊，依舊有幾個清晰的小字浮現——
影子窖，神眠之地。
片刻之後，光線暗淡下去，那如夢幻般的立體地圖消失不見。
山本等人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剛剛那奇妙的景象，讓他們一時間難以忘懷。
“走吧。”
江憲目光落在佛像上，邁開腳步向前：“就去看看，這被古人稱爲神眠之地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