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淵底,幽深枯寂。

    寧靜的夜,漆黑不見五指,幽暗到無絲毫光明。

    咔嚓!

    驀的,一道這樣的聲音響起,該是有樹枝折斷。

    而後,便是砰的一聲。

    是趙雲落地了。

    天賦逆天之人,運氣貌似也逆天,先前從上跌下來時,好巧不巧,掛在了巖壁突出的樹枝上,若是直接落地,定會摔成一灘肉泥,怎麼說呢?命不該絕。

    不過,雖有命在,他離死也不遠了,落地已是血泊的一片,一條手臂被廢,一條手臂被震落,不知多少筋脈斷裂,多處還有血骨曝露,儼然已成一個血呼啦的人。

    傷的太重,已然昏厥。

    看他氣息,微弱不堪,時刻都可能斷絕。

    “就屬這回驚險。”

    月神一聲唏噓,得虧趙雲掛在了樹枝上,不然,便是一路摔入鬼門關,而她,自也魂飛魄散,神之心境,早已看破生死,但這一遭,她着實膽戰心驚了。

    這,怪不得趙雲。

    自趙雲被吸入地宮的那一瞬起,局面便已超了他的掌控,那等境況,趙雲是逃不了的,縱逃得出那地宮,也逃不出這座幽淵,唯有死戰,方有一線生機。

    事實證明,趙雲做的很好。

    有執念的人,發起瘋來真真可怕,便如這真靈一重的小武修,一步步的算計,玩命兒的死戰,險些弄死一尊八重玄陽境,若最後一擊,借他一股強勁的真元,定能一劍洞穿那老者,如此,的確功德圓滿。

    奈何,強弩之末,最終功虧於潰。

    如今,雖是糟糕到了極點,但至少趙雲還有命在。

    “醒來。”

    月神輕聲呼喚,再這般睡下去,便再也醒不來了。

    “我...還活着嗎?”

    趙雲緩緩開眸,欲起身,卻有心無力,動一下都難。

    疼,渾身都疼,疼的他已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活着。”月神笑道。

    此一語簡單的對白,幽暗又成寧靜。

    趙雲靜靜躺在那,動彈不得。

    先前,是疼的厲害。

    如今,通體貌似正漸漸失去知覺,儼然已成廢人,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斷的斷,裂的裂。

    至此刻,傷痕還鮮血淌流,

    “水。”

    不知何時,才聞他有氣無力的開口,該是失血過多了,嘴皮都乾裂了,那條廢掉的手臂,正在艱難的移動着,欲拿他的紫金小葫蘆,也欲找療傷的藥丸。

    “莫白費力了。”

    月神輕語,說着,還瞟了一眼巖壁那棵斷裂的樹枝,趙雲裝藥丸的袋子,以及紫金小葫蘆,都掛在上面。

    趙雲一聲苦笑。

    這一瞬,不止飢渴,還通體冰冷,眼皮一次次的抖動,在昏沉中,頗有閉合的前兆,彷彿也望見了死神,在朝他招手,笑的很恐怖,如一隻森然的厲鬼。

    滴答!

    恍惚間,有滴水聲。

    雙眸即將閉合的趙雲,又睜開了雙眼。

    水,不遠處有水,他還有希望。

    “三丈。”

    月神悠悠道,給了一個確定的距離,寓意也明顯,能爬過去,便能喝到水;爬不過去,便是命喪黃泉。

    “水。”

    趙雲艱難的翻了身,一寸寸朝那邊爬去。

    沙!沙!

    這等聲響,很是刺耳,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摩擦。

    是趙雲裸.**外的骨頭。

    是骨頭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疼到悶哼,緊貼着大地,每一寸都爬的無比艱難。

    三丈的距離,恍似一道天塹。

    他的意識,迷離不堪,總覺半個身子,已墮入地獄。

    而此刻,正從地獄往外爬。

    月神不語,只靜靜的看着。

    僅三丈距離,其實並不遠。

    但,於此刻的趙雲而言,卻恍若千里萬里。

    他傷的太重了。

    照這速度,怕是不等喝到水,便已魂歸天地。

    “水。”

    趙雲聲音嘶啞,有氣無力,還在竭力的蠕動着,拖着血淋的身軀,骨頭磨着地面,一寸接一寸的爬。

    他的意志,足夠頑強。

    或許,也有那麼一份執念,在苦苦支撐着他,他還不能死,還未替孃親討還血債,哪能就這般死去。

    一寸,兩寸。

    一丈,兩丈。

    他這一路,抹出的是一條血路,該黑暗中一點米粒之光,在暗淡的閃爍着,或許有那麼一日,它會燃的比太陽更耀眼,也會有那麼一抹光輝,灑滿人間。

    “還有...三寸。”月神輕語道。

    趙雲還是無迴應,雙眸已幾近閉合了,再使不出半點兒力氣,除了頭顱,他整個身體,都已沒了知覺。

    “殺你孃親之人,還在上面。”

    月神淡道,雖知此話蒼白無力,但總要試一試。

    他,只剩一口氣了。

    撐不住這口氣,便當場生死。

    但若撐得住,便是絕地涅槃。

    三寸外滴落的,可不是水,是仙露,一滴便可生死人肉白骨,她也是下來才知,畢竟,她只是一絲殘識,感知力着實有限,若早知有仙露,定會告知趙雲先下來取。

    趙雲未讓她失望。

    最後一口氣,他硬生生的撐到了。

    那一瞬,他終是閉了眸。

    那一瞬,黑暗中有一滴閃着光澤的水珠,自半空滴落,滴在了他的身上,神力無限,腐朽中自有神奇。

    咔吧!咔吧!

    骨骼碰撞聲,隨之響起,他身上一道道血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道接一道道的復原;一條條崩斷的筋脈,一條接一條的接續;一根根炸裂的骨骼,也一根接一根的重塑。

    一個血呼啦的人,因一滴仙露,重燃了生命之火。

    呼!

    至此,月神才狠狠鬆了一口氣。

    趙雲在鬼門關前逛了一遭,她又何嘗不是。

    融了仙露,至少無生命之憂了。

    只要有命在,一切皆有可能,她這尊神可不是擺設。

    趙雲依舊在昏厥中,蒼白的臉色,卻已多了一抹紅潤,本已湮滅的氣息,有隨着呼吸,逐漸變得勻稱。

    看仙露,還在一滴滴的往下落,每有一滴融入,趙雲的氣息,便渾厚一分,除了被震落的那條手臂,渾身上下,已再無半點傷痕。

    不止沒傷痕,還有一場造化。

    仙露融入,滋養了他之體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奇經八脈,皆染了光澤,一縷縷生靈之氣,於體內體內徜徉,拂去他之疲憊與暗傷,待流入丹田,自生真元,明明在昏厥中,卻氣血澎湃,生靈力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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