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客棧,趙雲已盤膝坐下。

    這間客棧,距醉夢樓很近,立在三樓窗前,似還能望見那座小園,以及小園中翩然而立的夢蝶,明日,他會帶着夢蝶大逃亡。

    前提是...明月古城解封。

    縱是不解封,他明夜也會去小園說一聲。

    不過,在他看來,此城解封也就在這一兩日了,總不能一直封着,還有不少人趕着去天宗呢?譬如嚴康,也譬如暗夜族少主。

    清晨,街上亂糟糟一片。

    兵衛在找人,一個個都頂着黑眼圈。

    至今,都未尋到趙雲,緣因趙雲今日壓根兒就沒出來,也怪此城,着實太龐大了,想找人可不咋好找,萬一對方又易容了呢?

    夜,又悄然降臨。

    趙雲未醒,還在盤膝假寐。

    實則,他在研究造化小嫩芽,澎湃的精氣與生靈氣,無比的磅礴,帶一絲造化,讓他心神徜徉,曾有幾瞬,還恍似望見神樹。

    伴着一縷清風,他自閉眸中醒來。

    已是半夜,已到他與夢蝶約定的時間。

    砰!

    未等他起身,便見房門被踹開。

    繼而,便是一隊兵衛衝進,隨後纔是鎧甲中年走入,手中還拿着一副畫像,畫像上的人,自是趙雲了,兵衛們是人手一副。

    “小友,讓我好找啊!”鎧甲中年打了個哈欠。

    “前輩,你這是...?”趙雲問道,試探性的看着對方。

    “城主有請。”

    “請我?”趙雲有些意外。

    “走吧!”

    鎧甲中年收了畫卷,已當先一步邁開了腳步。

    趙雲不明所以,看了看兩側的帶刀兵衛,也隨之跟上。

    “暗算華都的,可是你。”

    出了客棧,走在前面的鎧甲中年,驀的一語。

    “不是。”趙雲回的乾脆。

    這是大實話。

    在小園,他想暗算來着,被嚴康搶了先。

    在街上,他也想暗算來着,被黑袍青年搶了先。

    “那你可要做好準備,別到了城主府,百口莫辯。”鎧甲中年淡道,許是知道趙雲要問啥,又補一句,“血鷹族去尋了華都。”

    趙雲聽了,微微挑了眉。

    他是聰明人,無需鎧甲中年解釋,他自個就能腦補,多半是嚴康誣陷,說他是兇手,擺明了要借刀殺人,而華都,就是那把刀。

    “真有你的。”趙雲心中唏噓。

    未料到嚴康爲了找他,竟是來了這麼一手。

    可惜,他不是軟柿子,不是誰想捏就能捏一下的,這般的找刺激,他不介意再給嚴康整一出大戲,譬如,幫華都找出兇手來。

    “是我信錯了?”

    醉夢樓小園,夢蝶喃喃自語。

    約定好的時間,她已等趙雲良久,縱明月還在封成,來見一面的功夫都沒,還是說,那個真靈境的武修,壓根兒就想着幫她?

    “計劃趕不上變化。”

    趙雲跟在鎧甲中年身後,一路都在嘀咕。

    路過醉夢樓時,他還瞟了一眼,夢蝶多半已等急了。

    兩人一前一後,入了城主府。

    趙雲一路都在看,城主府可列爲兵家的重地,自是禁制頗多,比忘古城主府的還多,這還只是他能望見的,暗中不知還藏着多少,怕是地藏巔峯來這鬧事,也難活着出去,要知道,城主府不止頗多機關,還高手如雲,同樣是城主,楊雄與明月差太多。

    “城主,人帶到。”

    入了大堂,鎧甲中年便立在了一側。

    趙雲一眼掃過,能見華都與暗夜長老,能見嚴康與血鷹長老,剩下的一個,便是明月城主了,雖不如赤嫣女帥那般絕代,卻也傾國傾城,雖未露威壓,但有一種煞氣,卻是刻在骨頭裏的。

    久經沙場的人,煞氣是模仿不得的。

    至於表情嘛!神態各異。

    如明月城主、如鎧甲中年,淡定從容,說到底是事外人。

    如華都,滿目兇獰,本該睿智的一雙眸,刻滿嗜血與暴虐。

    如嚴康,笑的就頗玩味了,斜躺在座椅上,則一副看大戲的姿態,跑?你特麼接着跑,跑到天涯海角,也一樣能給你找出來。

    “見過城主。”

    趙雲沒啥特別神情,只對明月城主拱手一禮。

    “敢暗算我。”

    “找死。”

    不待明月城主開口,華都便已暴跳而起。

    被炸了一回,被燒了一回,這廝猙獰的像只惡鬼,特別是腦袋瓜,還纏着繃帶,被削去了頭皮,感覺該是不咋好,至今未重塑。

    並非所有人...都通曉洗髓易筋經。

    “暗夜少主,這是城主府。”

    立在一側的鎧甲中年,淡淡一聲,有威壓透露,剛要提劍殺人的華都,又被生生壓得坐了回去,惹得仨暗夜長老一陣不悅。

    “小輩,你可認罪。”明月城主看了一眼趙雲,隨手端起了茶杯,本不想摻和這事兒,迫於暗夜族的壓力,還得走走過場。

    “晚輩所犯何罪。”趙雲問了一聲。

    “狡辯無用,那夜我看見你了。”嚴康冷笑,“當真以爲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明月城主只顧頷首品茶,鎧甲中年也杵的板正,沒準備插嘴,靜靜看着便好,倒是華都,壓不住怒火,時刻準備跳起來砍趙雲一劍。

    “敢問血鷹少主,那夜的兇手...有幾個。”趙雲問道。

    “不少人都望見了,兩個嘛!”嚴康笑語幽幽。

    “再敢問血鷹少主,那兩個兇手...是何修爲。”趙雲又問。

    “不少人也都望見了...玄陽境。”

    “那血鷹少主看我...像玄陽境?”

    趙雲說着,露了一縷真元,妥妥的真靈境。

    “這,正是你迷惑世人的高明之處,找兩個同夥,神不知鬼不覺。”嚴康嘴角微翹,也不是傻子,早已想好說辭,顛倒黑白也好,攪渾水也罷!反正這個兇手的帽子,必須扣在趙雲身上。

    “這麼說,怕是難以服衆啊!”

    “做便是做了,還不敢承認?”

    一個趙雲,一個嚴康,你一言我一語,當堂懟上了。

    鎧甲中年揣手而立,看的只想笑,只想笑嚴康,這貨的腦子,怕是不怎麼好使啊!今日的主角是華都猜對,你這個配角,咋蹦躂這麼歡嘞!還有,你說的理由,何止難以服衆,簡直就是放屁啊!真當俺們是傻子?

    連他都看得出,更莫說明月城主,人坐的安安穩穩,只笑不語,只要腦子沒進水的,都能看嚴康說瞎話,就這,那廝還整的一套一套的。

    看血鷹長老,跟沒事兒人似的。

    兇不兇手無所謂,他們要的是找着趙雲,其他的不重要,若趙雲真被明月城主滅了,倒也省心了,若無罪釋放,他們會一路跟着趙雲,直至弄死那貨。

    看暗夜長老,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都是老油條,誰還不知道誰啊!嚴康在亂放屁,他們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但也無所謂,找個替罪羊,讓少主消消火,這事兒就算暫時告一段落,還得趕路去天宗呢?可沒空擱這瞎耽誤工夫。

    而兇手,待將少主安全送到,他們會仔仔細細的查。

    說白了,這是兩家的默契,借城主的地盤,演一場不是大戲的大戲,各取所需嘛!借刀殺人中的“刀”,無論誰做,都很隨意。

    至於華都,他如今的狀態、他如今的腦子,暫時與智商不沾邊兒,裏面的門門道道,他也懶得去想,就想殺人,管他是不是兇手,先見血再說,他的怒火,也只有鮮血才能澆滅。

    “想找兇手,並不難。”

    趙雲一語,聽的明月城主都瞟了一眼。

    “你就是兇手,還找什麼兇手。”嚴康冷笑一聲。

    趙雲未搭理他,看向了暗夜族長老,“那夜,最恨你家少主的,是誰。”

    暗夜族長老一聲乾咳,當做沒聽見。

    沒聽見好說,趙雲替他們回答,“那夜最恨你家少主的,該是那個鬥賞被鬥敗的人。”

    說到這,趙雲看向了嚴康,“那個人,該是很喜歡醉夢樓的頭牌,不惜豪擲三十萬,也要與之一夜春宵,奈何啊!有人出來攪局,大了他五萬,好好的美事,被弄的稀巴爛,乃至懷恨在心,夜裏便去報復。”

    “說便說,看我作甚。”嚴康冷哼,有點兒做賊心虛了。

    趙雲笑着收眸,再看時已是明月城主,“前輩,晚輩的推理,符合邏輯不。”

    “符合。”明月城主隨意一笑。

    “豪擲三十萬,有此財力者,明月古城怕是沒幾個。”趙雲笑道,又一次看嚴康,“晚輩以爲,血鷹族的少主...也算一個。”

    “滿口胡言,找死。”

    嚴康暴喝,豁的起身,真元暴涌。

    “這是明月城主府。”鎧甲中年不是喫乾飯的,同樣的話,又拎了一遍,亦如先前的華都,嚴康剛起身,也被威壓摁那了。

    “三位長老,他的真元氣息,熟悉不。”

    趙雲扭頭,這回看的是暗夜族的仨長老,話中頗多寓意。

    暗夜長老未搭理趙雲,雙目都已微眯,無視所有人,只看嚴康,被趙雲這般一說,還真挺熟悉的,那夜他們去追了,愣是沒追上,不過氣息嘛!還是能捕捉到一縷的,與嚴康的,還真有點兒像。

    何止像,那就是啊!嗯,這回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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