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青衫客 >第九十一章 亂中救人
    這樣相持了許久,清軍仍未攻上城頭,皇太極大怒,傳令調神機營來攻打。

    神機營是皇太極御林軍中最精銳的軍隊,使用的都是火器,當時火器早已普遍用於軍事上,原本清軍的火器都是從明軍那裏得來的,經皇太極聘請名匠精心研製,已能自己製造火器,並逐漸用來裝備軍隊。

    皇太極一聲令下,攻城的清軍立刻如潮水般退下,同時讓出幾道口子,神機營迅速衝出,對着城頭開火。

    一時間,馬炮、花瓶炮、馬蹄炮、天字號炮、三眼炮、不堪三眼槍、不堪飛虎將軍等火器一齊發射,城頭上硝煙瀰漫,碎石和着血肉四處飛濺。

    剛開始時,城上還有人射箭下來還擊,不多久城上已無人抵抗,清軍憑藉火器的掩護登上了好幾處城頭,熊部落的人再想守住城頭已是不能,城頭上已是一片混亂,四處是肉搏的人羣。

    肖星樓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形和一個黃色的身形在人羣中四處衝,每到一處就有人倒下,正是玉簫姐妹,但肖星樓心裏明白,她們已經守不住了。肖星樓回頭看皇太極,他正在微笑,爲自己的勝利而微笑,肖星樓只覺這種勝利很無謂,這種微笑卻已接近於無恥。

    當下也不理這些,只是大聲問他:“皇太極,攻下這城你準備怎樣?”

    皇太極正待回答,這時只聽清軍一陣歡呼,門已被打開,皇太極大喜,拔刀高呼道:“衝進城去,一切自便!”

    清軍又是一陣歡呼,爭先恐後向城門衝去。肖星樓心往下沉,他知道皇太極的這個集合意味着什麼,當下也不與皇太極打招呼,直躍上城樓去找玉簫姐妹,等他上了城樓,玉簫姐妹已不見了,肖星樓大急,連忙去找。

    城中已是一片混亂,八旗兵正在搶劫財物、殺人放火,肖星樓已顧不得這些,在城中四處找玉簫姐妹。

    不知怎的,他決定冒一切危險去救他們,這種衝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玉箏的純真,還是爲了玉簫的冷淡?

    突然,肖星樓聽到了前面院子中有格鬥的聲音,忙趕過去看,正是玉簫姐妹和一羣清軍在混戰。其中還有一個親王打扮的人,拿着一柄大砍刀卻是嶽託,雙方爭鬥正酣,誰也沒注意到院外又進來一個人。

    只見嶽託的大砍刀圍着玉簫直轉,他本就是清王室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一柄幾十重的大砍刀在他手中猶如一根鵝毛一般。

    而玉簫則面色凝重,手中長劍慢慢地抖動,全神對付嶽託,玉箏在左邊上抵抗清兵,不時還得騰出手來幫姐姐一下。

    顯然她們已苦苦支撐了很久,兩人額頭上都現了汗,肖星樓不敢怠慢,掏出一塊手巾矇住臉,直衝向玉簫和嶽託。

    兩人正交手間,突見斜刺裏衝出一個人,俱是一楞,肖星樓趁這個機會擡手在玉簫手腕上一扣一扭將她手中長劍奪到手,左掌在她肩上一拍,將她推開,右腕一翻,一劍直刺嶽託的咽喉。

    嶽託見那人一劍向自己刺過來,不由大喫一驚,急忙揮刀去架那人的劍。

    肖星樓見勢手腕一沉,劍勢一低,直奔嶽託的小腹,嶽託不想對手變招之快,急揮刀去砍肖星樓的手腕。

    肖星樓若再將劍往前送,右手必定要被砍,他急縮手,長劍在嶽託的刀背上一點,人側躍入清兵人羣中,長劍反手挑刺,慘聲頓起,已被他刺死兩個清兵,肖星樓人不停頓,足尖一點地,又撲向嶽託。

    嶽託剛迫退來人,剛想喘口氣,不料那人又衝了過來,當下大喝一聲,大刀迎風直劈肖星樓。

    刀光如銀沙倒瀉一般潑向肖星樓,這一招“力劈華山”,由嶽託使來倒也不同凡響。

    肖星樓人突然軟倒,貼地向右滑了三尺,又從地上彈起,長劍一指去點嶽託的“笑腰穴”,嶽託一刀劈空,隨即收手,用刀杆去撞肖星樓的劍尖。

    肖星樓是借這一點之力,人騰空躍向人羣,長劍左右突刺,又刺死一人,隨手又抓過個清兵向嶽託擲去。

    嶽託見那蒙面人與自己一觸即退,卻不斷下手傷自己的部下,明明是心存輕視,不由大怒,在見他又撲了過來,也不停頓,人亦往前衝,手大刀在空中一個盤旋,直旋向那人。

    只聽一聲慘叫,人頭被一股鮮血衝得在空中跳起,空中那個人已被嶽託一刀砍下了腦袋。嶽託正在高興時,只覺背後一痛,前胸已被一柄長劍穿心而過,回頭一看,只見那個人站在自己背後,手中一柄長劍正淌着血,自己血。

    以前總是自己的刀上流淌着別人的鮮血,而現在自己的血也在別人的兵刃上流淌着,是不是殺人者的結局都是這麼可笑!嶽託狂吼一聲,仆地而亡。

    肖星樓看嶽託倒地而死,也不停頓,直衝向那些清兵,看他剛纔與嶽託交手時,每次躍入人羣就殺兩個同伴,又看他殺了嶽託,不由得魂飛魄散,棄下玉簫姐妹就想逃。

    肖星樓在他們面前殺了嶽找,又怎能容他們逃走,長嘯一聲,身形在逃竄的清兵中一晃一閃的,每到一處就有幾個清兵倒下,不會兒已殺了一大半,另一些或死在玉簫姐妹劍下,或被肖星樓暗器打倒,沒有逃走一個。

    肖星樓殺盡清兵,對玉簫道:“清軍已殺進城來,你們怎麼還不走。”

    玉簫冷冷道:“我知道你是誰,何必又要蒙着臉,好似見不得人似的。”

    肖星樓無奈,扯下手巾道:“我不想讓皇太極發現我幫你的忙,現在清軍已在屠城,你們快換上清軍的衣服逃出城去。”

    “你怕皇太極,我可不怕他,我要與此城共生死。”

    外面殺聲已越來越大,顯然又有人向這院子過來,肖星樓急得直頓足,厲聲道:“你真的不走?”

    玉簫冷笑道:“你又算什麼,只不過是個背叛自已民族的敗類而已,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

    肖星樓大怒,伸手摑了她一個耳光:“好,你就死在這裏,滿城的人被你害不算,連指望你替他們報仇都不行。”

    玉簫一聽,突然大哭起來,肖星樓厲聲喝道:“你還不走。”

    玉簫身體一震,止住悲聲,剝去地上死屍的衣服在身上,躍出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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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

    肖星樓望着楊柳、桃花,心中不禁想起雪羽,不知怎的,他感到有點害怕,害怕雪羽,她現在是不是也像自己眼前的人那麼快樂,或者說,他害怕雪羽會忘記自己。

    肖星樓此刻正坐在皇太極邊上,他們正在瀋陽皇宮裏的慶功宴上,宴席上王候將相坐了一大批,他們對皇太極身邊的布衣青年很感興趣,大多數目光都集中到了肖星樓身上。

    肖星樓卻懶得看他們,他寧願去看彎彎的楊柳,看粉紅的桃花,有清朗的圓月,有令他想起雪羽的風景。

    宴會很無趣,照例有一大堆阿諛奉承的話,有歌舞,肖星樓看着一羣身穿旗袍,抹着胭脂**的少女,只覺她們的笑容中透着悲哀,只覺得她們可憐。

    有歌舞,就有美酒,可是在肖星樓眼中,這金樽中並不是酒,而是血,多少征夫淚,多少生靈血,才匯成達官貴人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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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並不是春天,冬雪,似梨花,似柳絮,靜靜地飄落。

    滿月,月光如水一般瀉在雪地上,天地間格外的亮。

    肖星樓輕輕從房中踱出,這樣一個夜,他實在不忍睡去,有很多事令他無法睡去,有很多事令他想放棄,卻又不想走,也不能走,他只覺這世界好怪,令他去做許多自己不願做的事。

    一個有太多愛心的人,總有許多的枷鎖,令自己無法自拔。

    素月新輝,映着肖星樓修長的身影,園中徘徊他的影子像是他的心事,被掛得好長好長。

    月皎驚鳥棲不定,小樓東風,寂寞暗香冷。

    肖星樓想起雪羽,這樣一個圓月夜,不知她是否會想起我?

    背後一陣踏雪聲,肖星樓回頭,看見兩個宮女一人手裏提着一個宮燈向自己走來,待到了自己跟前。二女揖聲道:“肖公子,我們格格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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