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青衫客 >第一百零二章 一葉知秋
    風更猛,吹得枯葉滿天飛舞,盤旋呼嘯着,迷亂了人的眼神,枯葉中,突然多了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怎麼來的,可是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來了,他擋在白衣侍者的身後,直向九柄飛刀撲去。

    飛刀尖嘯着飛來,血紅的刀網在空中飛揚,那人拔劍,晃了一下,飛刀突然倒飛,飛向了那茶客。

    那個茶客欲躍起,但已不能,二柄刀向他額頭飛來,欲蹲下,也不行,有二把刀打向小腿,左閃不行,右閃亦不行,有二柄刀飛向他的左右兩肋,欲躺下,也不行,有一把刀貼地飛來,他只能後退,全速後退,以使自己有機會打飛自己的刀。

    茶客人往後躍,速度奇快,竟把飛刀甩開,可是他突然頓住,就像後面有堵牆一樣,頹然像個破麻袋一般倒下。

    只見他的背心上,赫然插着一把刀,第九把刀竟是拐彎從他背後打來的。

    那人轉身踏步向茶亭走來,雪羽看着他,那是個青年人,可是給人的感覺就像疲病的老年人一般,他的眼中總有一種蕭索的光芒,你看見他,就像看見晚秋一樣,好一個淒涼的人。

    但這樣的人卻令血衣公子和李秋風感到恐懼,雪羽看見血衣公子的扇子開始做微抖起來,李秋風的臉,也開始變色。

    那人走到茶亭外,停住腳步,低低的聲音道:“血衣。”

    血衣公子使勁舔了舔舌頭,潤潤髮乾的嘴脣,嘎聲道:“是你?”

    “不錯,是我。”

    血衣公子的眼光開始灰暗,他剛纔問一句,只是希望來人回答說不是,可是這一問卻把自己的最後的一根稻草都扔掉了,他絕望了。

    那人又道:“血衣,我找你好久了。”

    血衣公子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平靜:“我知道。”

    “你可知我爲什麼找你?”

    “也知道。”

    “知道既好,你爲什麼還不出來?”

    血衣公子用力握住手中的描金扇,握得指節發白:“我爲什麼要出來,你何不進來。”

    說着話,他朝雪羽看了一眼,意思說:“如果你敢進來,我就殺了她。”

    那人笑了,他這一笑,風中的秋意更濃:“她又是誰?”

    血衣公子怔住,他明白那人的意思,自己根本無法以雪羽作人質要挾他的。

    血衣公子咬了咬牙緊了緊手中的描金扇,舉步向茶亭外走去,走得很慢很慢,彷彿每一步都要在地上踩出個腳印一般。

    那人看着血衣公子慢慢走出茶亭,冷冷笑了一聲,血衣公子聽他冷笑,連忙加快腳步,走出茶亭在那人面前停住。

    那人看着他,道:“你已輸了,跟我走吧!”

    血衣公子身體一震,強自辯道:“還沒有動手,怎知我輸了?”

    那人笑道:“真正的高手,又何必要動手?”

    血衣公子默然,他懂那人的意思,雪羽也懂,血衣公子走出茶亭時,一開始腳步放的極慢,是因爲他心中恐懼,不敢走出這亭子,可又不得不走出去,只能極力地施延時間,盡力安慰自己。

    當聽到那人的笑聲,急忙加快步伐,只是想掩飾心中的恐懼,這樣爲人所左右,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恐懼和缺乏自信心,在氣勢上已經弱於那人,不用動手,血衣公子就已經輸了。

    那人道:“血衣,這些年來你在江湖上已做下了不少臭名昭着的惡事,還是跟我回去聽候發落吧!”

    血衣公子突然狂笑道:“我爲什麼要跟你回去,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想判我的罪……”

    那人沉默不語,靜靜地望着血衣公子的眼,血衣公子也凝視着他。

    雪羽發覺那人的眼中閃着正義銳利的眼光,而血衣公子的眼中卻冒着邪惡的火焰,兩人對視很久,血衣公子突然微微轉了一下頭,竭力逃避的目光,但怎麼也無法避開,他又輸了。

    血衣公子一言不發,舉起描金扇,左手搭了上去,慢慢打開了扇子,一點一點地打開。

    那人的面色凝重起來,他擡起左手豎在胸前,眼睛盯着血衣公子的摺扇。

    血衣公子每打開一根扇骨,他的手便動一動,有時是手指,有時是手腕,有時是整條手臂,每一動,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動出,構成幅不可思議的圖畫。

    空氣很凝重,樹上的葉子已經承受不住這份重,緩緩地自樹上飄下,飄了滿地,但沒有一片子停落到他們身上。

    飄到血衣公子上空的樹葉碎裂,而飄到那人頭頂上的葉子卻被輕輕托住,又緩緩盪開。雪羽看着他們兩人,也很緊張,她知道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記殺招,誰若有個疏漏立刻就會屍橫當場。

    李秋風在旁看着不由得手心泌出了冷汗,他竟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她很想上去幫血衣公子的忙,可是不能,她不能放棄雪羽,一旦她動,雪羽就得救了,旁邊的三個白衣侍者,並不是好惹的,她不能給他們機會。

    血衣公子的摺扇終於全部打開。

    無論有多長的路,只要你不停的走,總會有走的時候。

    血衣公子剛纔就不停地發招,每一根扇骨,他都賦予了好幾種變化,可是扇骨總有打完的時候,血衣公子的招也已發完了。

    那人開始動了,動得也很輕微,但他每動一下,血衣公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手中的扇子有時微微傾斜一個角度,有時合上一兩根扇骨,有時又打開。

    風吹過,血衣公子的扇面開始消失,一分一寸地,扇面慢慢地裂開,破碎,最後變成幾百只小小的蝴蝶在風中游蕩。

    血衣公子看着自己的扇子慢慢地毀壞,最後只剩下扇骨在陽光下閃光───扇骨是精鐵打製的,他的額頭開始泌出汗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淌下,順着鼻尖滴下,慢慢地滴在扇骨上,冒出一陣輕煙消失。

    他暴喝一聲,一挺扇骨直刺那人的胸腹,那人右手一撩,長劍撩向血衣公子的手腕,血衣公子手指一張,六根扇骨激射而出。

    那人怒喝一聲,身子一晃,如落葉一般盪開,長劍一翻,橫挑血衣公子的咽喉。

    血衣公子身體往後飛掠,直掠向茶亭,他希望李秋風能救他,可是剛到茶亭口,立刻倒躍,因爲那人已擋在茶亭口。

    血衣公子心知自己今日絕難逃脫,不由大喝一聲,手中扇骨,如槍一般刺出,刺那人的胸口,作困獸之鬥。

    那人微笑,手中長劍一擺,又去挑血衣公子的脈門,血衣公子如再往前刺,這隻手必然殘廢,血衣公子竟視而不見,扇骨依然直刺,他,竟然要拼命。

    扇骨閃着烏黑光芒直撞向雪亮的長劍,宛若兩條龍在空中相搏一般,眼看血衣公子的手就要撞上長劍,突地他的扇骨不見了。

    只見他將扇骨交到左手,挺刺那人的胸口,右手卻撞向長劍,他竟犧牲一隻手來殺那人,他的左手,也竟比右手快十倍。

    那人臉變了,長劍一翻,直刺入血衣公子的咽喉,血衣公子一跳,全身突然脫力失去控制,眼淚、鼻涕、屎尿全部涌出,他的眼睛像死魚一般凸出,不信這世上竟有這麼快的劍!

    那人轉過身來,直看着李秋風,李秋風被他看的心中發毛,乾笑了幾聲:“你果然好功夫,劍好快!”

    那人不語,只是看着雪羽,忽而道:“放了她,你走!”

    李秋風笑了,她已知道那人的弱點───就是雪羽,能知道別人的弱點的人,通常都是勝方,她笑血衣公子,竟然看不出來,這個呆子。

    李秋風道:“我爲什麼要放她?”

    “不放,你死。”

    “恐怕死的還不止我一個吧。”李秋風說完,用眼瞧了瞧雪羽。

    那人不語,舉步踏入亭中,在桌邊坐下。李秋風楞住:“你想幹什麼?”

    “我等。”

    “等,等什麼?”

    “等你殺了她,我再殺了你。”

    李秋風楞住,自己的判斷竟錯了,她不相信,她還是想試試:“你以爲你能殺得了我?”

    那人冷笑:“你試試看。”說完,將頭轉了過去,不再理她。

    李秋風又怔住,這個賭博,她輸不起,所以只能逃,她放開雪羽,轉身出亭走了。

    那人也不攔她,看她走遠了,不由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張嘴吐了一口血,剛纔的搏鬥,血衣公子還是傷了他。

    那人回頭看雪羽,做笑道:“我姓葉,一葉知秋───葉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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