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的是這樣的,爲何,心,竟然感到如此的苦澀。

    明明知道他說得是事實,爲何……事實由他指出來,她卻那麼難受。

    沉默,幾乎連空氣都凝滯了……

    舞媚看着她蒼白的神色,心有不忍,更氣對面那個狠心的男人,可是,卻又不能奈他如何。

    只好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默默地給予她安慰。

    另一邊,宮御月緊抿着脣,眉心微擰着,黑眸幽幽地攫住她似受傷的神色,心頭涌起一陣悶悶的感覺。

    他只是說了事實而已,她爲何一副他說了很不該的話的表情?

    既然如此不高興,爲何不像平日那樣氣呼呼地跟他叫囂?她平時不是臉皮挺厚的嗎,怎麼這會兒就蔫了,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心中不悅她的反應,然而,他卻無法忍受她變得暗淡的眼眸,安慰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你曾經在豺狼妖面前救了她一命,她本就該報答你的恩情,你並不欠她什麼,沒有必要感覺自己不仁不義。”

    這一次,舞媚破天荒地沒有跟他對峙,反而毫不猶豫地附和他的話道——

    “是啊,弄雪,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事實上我很高興自己能夠幫你做點什麼,我是真的很願意的你知道嗎?”

    強忍住心裏艱澀的疼痛,弄雪暗暗用力捏緊十指,牽強地對她一笑:“……我知道。”

    她深深提了提氣,好不容易纔發出聽起來還算平穩的聲音,然而,卻止不住嗓音的沙啞。

    宮御月抿緊薄脣,一雙黑眸涌動着複雜的紛亂。

    看着她的牽強,他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

    該死的,她那是什麼笑容,比之前那種血盆大口的市儈大笑更難看!

    尤其那雙清澈靈動的剪眸,即使晨光透過她頰邊落下的明亮光輝,卻也無法驅散她眼中的黯淡,令他沒來由地感到生氣。

    他不喜歡看她死氣沉沉的眼睛,非常不喜歡。

    俊臉緊繃着,他深深攫住她的眼眸,半晌,嗓音有些嘶啞地開口:“小弄兒。”

    聽到他的呼喚,弄雪的心猛地一縮,緊得發疼。

    她垂下眸子不看他,只是輕輕地應道:“什……什麼?”

    其實,她還沒有準備好該如何面對他,更不知,他又會說些什麼……讓她難堪的話?

    聽着她完全失去活力的聲音,宮御月黑瞳暗暗縮了縮,遂然鬆開,眼角轉過狡猾的睿光。

    隨之,他薄脣噙起嘲諷的冷笑,尖銳地問道:“你擺出一副深受打擊的表情,是想讓我爲自己說過的話產生內疚感嗎?”

    弄雪的喉頭猛然縮緊,用力咬住下脣,看着他,一時間腦袋有些空白。

    彷彿覺得她還不夠清醒他的爲人似的,他冷冷地又道:“我說的事實,況且,內疚這種東西,在我身上沒有,所以,不要指望我會道歉。”

    他說得很無情,更冷漠。

    “我沒有那麼想!”弄雪被他的話刺得微微顫抖,一雙眸子直直盯着他,逞強地開口辯解。

    “沒有就最好。”

    舞媚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憤而低吼:“喂!你不要太過分了!”

    然而,弄雪卻用力按了按她的手背,用眼神制止她替自己出頭。

    舞媚不比她對他有言靈縛,他這人冷血得很,舞媚得罪他還不知道有什麼下場。

    而且,她自己的仗,要自己打。

    宮御月不着痕跡地掃視了一下她細微的動作,眸底快速地掠過一絲稱許的亮光。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夠要強夠擔當,呵呵。

    直接忽略舞媚的憤吼,並不是他能忍受她的鬼吼鬼叫,而是他現在無暇理會她。

    眉梢傲然地挑起,他目光如注地盯着她,黑眸深邃之中閃爍着明顯的詭異光芒。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無條件幫助別人可不是我會做的事。”他一派狂傲地翹起二郎腿睥睨着她。

    看着他如斯傲慢的姿態,對着他明顯閃着某種目的的強勢眼神,弄雪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肉。

    危險的警訊頓時竄入腦海,她暗暗咬牙:“我知道!你剛剛已經說了你也只是在幫我!”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什麼好心人,有時候甚至冷血殘酷令人膽寒,尤其剛纔說那話更是冷酷得傷人。

    所以,他現在是開始想要索取報酬了嗎?

    不知道他想要什麼?像他這種高高在上似乎無所不能的高手,她身上有什麼值得他索取的報酬嗎?

    錢?她覺得他並不太感興趣。

    忐忑,開始在心裏凝聚,沖淡了先前被刺痛的苦澀。

    “很好,看來你還有知恩圖報這個基本的良知。”他瞅着她,詭異地一笑。

    看着他這樣的笑容,弄雪只覺得頸背一陣寒毛豎起,她戒備地盯着他:“你想怎麼樣?”

    “老實說,你身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我想要的。”他一副挑剔的語氣,似是看不上她什麼地輕輕嘆氣。

    雖然她自己也這麼覺得,但是……他要不要說話那麼直接難聽!

    強烈的自尊心讓她忍不住開口諷刺道:“既然如此,你可以施恩不圖報。”

    他揚了揚眉,斷然拒絕:“那可不行,我身上沒有那種高貴的情操。”

    說話間,他眼眸專注地凝視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裏漸漸躍起的火亮,他脣角不着痕跡地輕輕勾了勾,眸底掠過深沉的精睿。

    隨之,他目光驀然一灼,身軀稍稍向前,渾身驟然散發出一股猛烈的侵略性,輕佻地上下瀏覽一遍她的身子,然後狀似看不上眼地以着狂傲的目光瞟着她,以一副施恩的語氣說道——

    “既然你身上沒有別的有價值的東西,那就拿女兒家最寶貴的貞操來以身相許吧,雖然我並不怎麼喜歡女人,不過,爲了不至於落得兩手空空,我可以勉爲其難地接受你,希望你能夠伺候得我高興,否則我終究還是覺得兩手空空哪。”

    隨着他的話,對面那兩個女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他狂傲地落下最後一個字之時,理智的最後一根弦也繃到了極點……終於“啪”地一聲斷裂。

    然後,如洪水般的爆發——

    “你說什麼?!”

    兩道女聲異口同聲地怒吼,嗓音之尖銳之高昂幾乎要將屋頂都給掀開了。

    “我說你……”

    舞媚倏地站起來纔要發作,弄雪一手搭住她肩膀,堅定地將之按坐下來。

    “舞媚,讓我自己來!”她氣魄十足地一拍桌面,直挺挺地站起來,居高臨下氣勢洶洶地俯視着他翹着二郎腿的傲慢,臉上蒼白的神色全部褪去,此刻只有涅槃重生一般的火勢燎原。

    對於她拍桌而起的陣勢,宮御月紋風不動地坐着,輕輕搖了搖二郎腿,再慵懶地擡了擡眉頭,一副輕鬆自得的姿態看着她。

    陽光灑落在她的肩背上,散發的光暈瀰漫在她的周身,映射着她火樣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深深瞅住她,滿意地攫住她眼裏那兩束躍動的火光,此刻的她看起來猶如涅槃重生的火鳳凰。

    只是,是有着血盆大口的……惡俗火鳳,呵呵……

    “你這陣勢是想來如何?”他好整以暇地問。

    說話間,修長的食指百無聊賴般地撫着茶杯的邊緣,舉止優雅自得,狀似根本不把她這激昂的架勢放在眼裏。

    只是,沒人知道,他心裏笑意已起。

    呵呵,來吧,戰鬥吧,他的小火鳳!

    瞧着他兀自優雅自得的姿態,弄雪只覺得體內的激騰噌噌噌直飈到最高點。

    她冷冷地扯了扯豔紅的脣,怒極反笑地問:“你說,讓我以身相許?”

    詢問的嗓音很輕,很輕,近乎只用氣流形成,輕得彷彿冰塊表面嫋嫋而起的渺霧。

    輕柔,卻極冷。

    像是終於意識到她的冷怒,他終於有些正經,放下二郎腿,擰眉看着她火冒三丈的眼神。

    “有何不妥嗎?讓我算算,前前後後,巷子裏初見救你一次,關乎那些要抓你的人我前後一共救了你三次,豺狼妖嘛……算救你一次好了,俗話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當以身相許,對於你,我救了至少四次了,只要求你以身相許想來還是我喫虧,你不是不知道,對於女人,我一向只是勉爲其難,更何況你還這副德性。”

    說着,他用難以下嚥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一副大娘樣,俊臉有着明顯的敬謝不敏,擺明了告訴她,他有多麼勉爲其難。

    原本還計劃着要一步一步開始復仇的弄雪,在聽到他似是而非的振振有詞之後,腦袋“嗡”地一下剎那間爆開。

    她“嗖”地一下離開原地衝到他的面前,手臂“唰”地一下在半空劃開半個弧度之後往上一勾,五指一抓一攏,瞬間提住他的衣襟,用力地將之扯向自己。

    宮御月也不反抗,只是坐着。

    任由她提着自己的衣襟,拉近彼此的距離,任由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鎮定自若地僅用一雙淡定的黑眸懶洋洋地睥睨着她,彷彿正在等着看她笑話一樣。

    然而,在沒有人發現的地方,他眼底卻是跳躍着興奮的期待,攫着她火亮的眼瞳,他胸口涌起謎樣的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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