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溫和之中透着關切,聽起來倍加溫暖。

    弄雪怔了一下,沉默地瞅着他,輕輕咬脣。

    說真的,如果之前她還覺得這個皇帝是個溫和可親的帝王,可經過剛剛那樣突然的冷漠,她不能確定了。

    總覺得眼前的他渾身透出一股高深莫測的氣息,猶如霧裏看花,那種看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覺,在她的心裏掀起了難以平靜的交織糾葛。

    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麼了?

    或者,是越來越不懂眼前這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剛剛那句話“不管男女,只要是你……”一遍又一遍地迴盪在耳邊……

    噢!頭好疼!

    再這樣困在這種詭異的情況,她會瘋掉!

    豁出去了。

    深深呼吸一下,弄雪努力裝作平靜地開口道:“王上,你剛剛不應該對我那麼說話的,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太監,那樣的話不適合……”

    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卻忽然側首過來:“太監又如何?難道本王要留住一個小太監都不適合?”

    他黑眸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眸光幽深難測。

    聽到他那種正大光明的語氣,弄雪忽然覺得冷汗要開始冒出的跡象。

    他話裏的意思好像……好像並不是她想歪的那回事?

    難道,剛剛只是她想多了?

    不……不會吧?!

    自作多情?

    弄雪手心冒汗地搓了搓兩腿側,口乾舌燥地張了張口,好不容易纔發出小心翼翼的聲音——

    “呃……王上,你的意思是……只是要我留在你身邊?”

    看着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彷彿受到了晴天霹靂似的,宮御月眼角轉過邪惡的笑意,繼而,他狀似不解地高高挑起眉梢,道:“你喜歡本王,本王看你順眼,留你在身邊不好嗎?”

    噗!

    弄雪幾乎想吐血了。

    難道他剛剛那些話的意思其實是很單純地友誼?!

    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爲自己的悸動感到悲哀。

    只覺得他說出來的話就像雷鳴似的,轟得她耳朵嗡嗡作響,轟走她的理智——

    “王上,奴、纔剛剛吻了你!”

    嘶——

    話一出口,弄雪立即倒吸一口氣,恨不能挖個地洞鑽下去。

    嗷嗷嗷,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

    聽着她幾乎像是尖叫的話,宮御月眸底掠過深沉的奸詐,瞅着她,不以爲然地揚了揚眉,薄脣漾開一抹無傷大雅的柔和笑容。

    “那沒關係,本王並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弄雪再一次失控地叫出聲來,杏眸難以置信他竟然會如此雲淡風輕,彷彿……彷彿她的吻對於他來說並不存在什麼意義似的。

    看着她幾欲抓狂的模樣,宮御月依舊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絕美柔笑:“既然介意,那下次就剋制一下不吻本王不就好了。”

    聞言,弄雪只覺得頭頂開始一陣發焦,冒煙。

    “可是……可是……”他怎麼能就這樣一筆帶過,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溫柔似水,一會兒雲淡風輕,只有她,一直在介懷!

    只有她一個人在乎!

    “還是說你比較喜歡吻本王?也不是不可以……”宮御月輕輕揚起眉梢,黑眸深深地鎖住她,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撫着完美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姿態。

    聽着他的話,弄雪臉色呈現一片豬肝色,只覺得快要被他似是而非的態度搞瘋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是,他因爲太久沒有寵幸他的後宮女人以至於開始連男女情事都不懂得分辨了?

    或許,是她自己的心魔把自己逼瘋了以至於智力退化,所以才完全弄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彷彿沒有看到她劇烈波動的表情,他兀自思索了一會兒,頓下決定地道:“這樣吧,當你想吻本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本王會抽時間配合……”

    隨時都可以……抽時間配合?!

    弄雪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眼角也接着抽搐,最終,她憋不住地吼道:“狗屁!誰稀罕吻你啊!”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繼而,她深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強忍住胸口那股翻騰不已的感覺,冷着臉道——

    “王上,奴才尿急,必須去方便一下,您好好等着御醫來!”

    他腦子有病,需要及時就醫!

    “噠噠噠!”

    她踩着重重的步子極快地奔出去,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準許她離開。

    只知道,她再不出去冷靜一下,一定會被他的瘋言瘋語給逼瘋掉!

    宮御月翹起二郎腿,薄脣噙着笑地望着她跑得飛快的背影,眸光深沉邪惡。

    在她即將跨出門檻的瞬間,他不疾不徐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傳入她的耳中——

    “方便完之後直接回神月殿服侍用膳。”

    聽言,弄雪差點雙腳打架從門檻上撲倒出去,她眼明手快地立即撐住門邊,纔不讓自己面臨鼻子摔扁的慘狀。

    僵着背,不回頭,她咬牙切齒地幾乎是用吼地道:“知道了!皇帝!”

    隨即,她嗖地一下跨出去,反手用力地將房門給狠狠地關上。

    ……

    時間流逝,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地過。

    而她想要調崗的事卻一天跟着一天地希望渺茫。

    沒錯,是渺茫,或者,根本就不可能了!

    不爲別的,就爲了御醫日前診斷出來的結果——偉大的皇帝爲了救她從臺階上摔下來傷到了手肘韌帶!

    所以,她這個小小的奴才得感恩圖報,要更加細心謹慎地服侍着他這個救命恩人,如若不然,那些個忠心護主的人絕對饒不了她!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風,陣陣地吹拂,帶來微弱的涼意。

    弄雪偷空坐靠在花園的一處角落裏,兩眼無神地遙望着天空。

    廣闊無垠,看不到邊際……

    “唉,我到底在幹什麼?”

    她喃喃地問着蒼天,奈何蒼天無語。

    自從皇帝受傷一事之後,她就被李公公嚴令要好生侍候皇帝,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否則他就會拿宮規來狠狠地懲罰她,輕則三十棍,重則六十大板!

    喵的,三十棍是輕?估計還沒有打完她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雖然,她很想抗議,可是當時李公公那嚴厲的模樣讓她根本就不敢吱聲。

    也是,涉及到一國之君他們國家的支柱,根本不可能對她手下留情。

    所以,她還是識時務一點。

    “唉……”她忍不住又長長一嘆,爲自己無法脫身的困境感到沮喪,更爲……心裏那股難以自控的感覺糾結。

    說真的,只除了那一天在御書房莫名其妙冷漠了一下,之後的時間裏,那皇帝對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好,雖說她是奉命好好侍候他,但是基本所有的事情都讓秋菊給包攬了。

    而她只需要做的都是些根本不費力氣的事情。

    譬如,陪他喫飯,侍候他洗澡搓背,替他磨墨……

    然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再受寵不過的貼身侍候差事,但是對於她來說,這根本就是酷刑。

    心靈的酷刑!

    這幾天,她總覺得自己在不經意間就會盯着他看,越看,越悸動……

    可是,那個皇帝卻好像完全沒事人一樣,對於她吻過他的事之後就隻字不提,依舊如常地對她寬宏大量得超出任何一個奴才該有的待遇。

    高高在上的皇帝耶,對她那麼好,又那麼帥,權勢樣貌溫柔樣樣不缺,簡直就是女孩子心目中的最佳老公人選有木有?

    “唉……他這是要亡我的節奏啊……”

    而可惡的是,相較於她的想入非非,那個皇帝卻好像根本就沒事人樣,一如既往地對她好,然後一如既往地若無其事。

    好像,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而人家皇帝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看得順眼的小太監而已。

    唉,悲劇了!

    弄雪無力地將背靠向牆邊,煩惱地擡手遮住額頭,目光毫無焦點地在天上飄忽。

    藍天,漫無邊際……

    無力,蔓延心間……

    “宮御月,你在哪裏?”她對着天空,輕輕低問。

    想到他,她的心越發地亂……

    “宮御月……”心越亂,卻越想他。

    腦海裏,浮現他的帶着妖冶胎記的俊臉……

    忽而,那張俊臉鬼使神差地又換成了皇帝那張完美無暇有着溫和笑容的俊臉……

    弄雪立即甩了甩腦袋,苦惱不已地揉着太陽穴,崩潰地喃喃道:“看來,我真的是個可以一心二用的壞女人……”

    可惡!

    爲什麼只有她這麼傷神?

    弄雪既是難過又是氣惱地捏起拳頭捶了旁邊的地面一記。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又捶了一下,眼裏冒着不甘的火光。

    就在她窩在高高的花叢之後獨自鬱憤的時候,忽然聽到花圃外隱隱約約傳來低低的交談聲音——

    “你們說,王上是不是看中小弄子公公了?咱們王上是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啊?你們都不知道,那天我進到御書房的時候,王上哪……就這樣摟着小弄子公公,很溫柔地在教他練字呢!王上啊,對小弄子公公可是非常和顏悅色,你們平時見王上對哪個奴才這麼好臉色過嗎?所以……”

    “所以王上真的很有斷袖之癖的可能,指不定啊……王上已經把小弄子公公,嘿嘿,壓倒在牀上了。”另一把太監尖細的聲音附和着響起,嗓調裏夾雜着邪惡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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