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裏的輕小說放進雙肩包，何川搖了搖頭，離開教室。
要說有什麼讀後感的話——現在的都市戀愛喜劇真的有夠離譜。
倒不是書名太長這種事情值得吐槽。
也不是內容有什麼問題，有一說一這小說還挺好看的，看完給糊一嘴糖。
只是，有嗎，有這樣的美少女嗎？
不管別人有沒有，反正他從來沒有過天降美少女這樣的妄想。
如同所有高二學生那般，何川過着日常的生活。
要是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什麼特別之處，應該就是他的通勤方式了。
不同於大多數乘坐校車回家的校車派、步行回家的步行派。他是坐公交回家的，所以每天晚自習結束後，他會步行走到距離學校兩條馬路的公交站等車。
何川總是站在同一個站牌旁邊的同一盞路燈下面。
那裏是光線最好的地方，在等車的間隙還能再看兩頁書。
在同一個地方總是出現同一個身影，但他通常專注看書，並沒有特別留心。
就在他取出那本書名很長的輕小說時。
耳邊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
等他擡頭看見泥頭車、遠光燈和醉醺醺的司機時。
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我這是要轉生異世界去了嗎？
何川眼前已經開始走馬燈。
“當心。”
隨着清脆的女聲，一隻冰涼柔軟的小手抓住了何川的衣袖。
把他往站臺的方向拉去。
這下也重新激發了何川的求生欲，他藉着這股力量，努力把身子往後傾。
呼地一聲。
泥頭車與他擦身而過。當場闖過若干個紅燈，飛馳而去。
輪胎狠狠壓在污水坑裏，揚起漫天泥雨。
好險。
何川整個人坐在地上，在他面前的是皎潔的月，璀璨的星，還有一張少女的臉。
“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啊。”
何川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確實沒什麼事，別說沒有傷了，由於少女整個身體都擋在他面前的緣故，他的衣服上甚至連濺起來的泥水都沒沾到一星半點。
但再向少女的身上看去，就顯得相當狼狽了。
泥頭車激起來的髒污都飛濺到少女的制服上面，外套上大塊大塊的沾滿塵土。
“反倒是你，”何川指着她的衣服道，“你沒事吧。”
少女脫掉制服外套，光是倒提在手上看了看的工夫，污水都在不斷往下滴，但她似乎也沒太在意的樣子：“嗯。看來確實是穿不了了。”
在外套下面，少女穿着一件看上去就十分單薄的白色無袖襯衣。
九月的天氣已經轉涼。
秋天的晚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抱着這個，會好一點。”
何川取下雙肩包遞給少女，又接過她手上的衣服，“方便跟我來一下嗎？”
“嗯？”
“帶你找地方換衣服。”
“已經很晚了，附近的商場應該都關門了吧。”
“我有辦法。”
少女沒有思忖太久，很快就朝着何川那邊走去。
但何川知道，附近還有一處地方不會打烊，也不會拒絕任何客人。
金拱門。
走上二樓，點了兩杯熱巧克力，何川和少女對面坐下。
“這樣就沒那麼冷了。”
“但是衣服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我放在包裏了。”
何川取過書包，拉開拉鍊，從裏面取出一件猩紅色的法蘭絨女式長裙。
“誒？你爲什麼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少女從襯衫袖子裏伸出雙手捧着熱巧克力，目光中微微現出疑惑的神色。
然後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恍然大悟。
也不知道是理解了什麼。
“啊啊我知道了，難道你就是傳聞中的女裝大佬？”
“不……”
何川放下手中的紙杯，“只是爲了考試而已。”
“考試？女裝考試？是那種類似於選美比賽的考試嗎？抱歉抱歉，我不熟悉你們圈子裏的活動。”
“是全國演出行業協會舉辦的演出經紀人員資格認定考試。”
“所以這個考試，必須要穿着女裝去考嗎？”
“都說了跟女裝大佬無關吧。”
何川繼續從包裏取出一本教材，封皮上寫着《舞臺藝術基礎知識》。
“考試要考兩門，早上那場政策法規相關的卷子不難，也就是看一晚上書的事，但是下午要考的舞臺藝術基礎知識都是服化道相關的實務。”
“服化道？”
“就是服裝、化妝、道具的簡稱。”
何川解釋道，“這些部分的知識操作性很強，如果不是影視戲劇業內人士、沒有相關的從業經驗，是很難光憑書本上的概念去理解的。”
少女眨了眨眼：“所以你毅然決然開始女裝，打算把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只是買回來研究而已。之所以選擇這條裙子，其實也有說法。你知道，在黑白電影的時代，雖然看不清演員身上穿的衣服具體是什麼樣，但當時的經紀人憑着經驗確定，服裝的顏色和材質直接決定了觀衆的視覺效果。”
何川把長裙遞給少女，“舉個例子，按照書裏的解釋，猩紅色和法蘭絨的搭配，比起其他的穿着更加引人注目。後來也成了黑白時代電影女星的標準穿搭。”
“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
少女的手緩緩撫摸在這條猩紅色的法蘭絨長裙上。長裙的設計典雅復古，確實讓人想起那個老電影的年代，“如果不親眼確認書上的理論，會很可惜，你不覺得？”
“唔。是的。”
“那我來換給你看吧。”她取過衣服，站起身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何川坐在桌前，看向窗外。
再回過頭。
少女走了出來，何川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書中理論誠不欺我。
或者說這已經與理論與否沒有關係了。
當如同藝術品般的完美造物呈示在面前，即便是再堅定的無神論者，也會在此刻疑心神明的存在。
他想起放學前看的那本輕小說。
想起裏面反覆出現的一句，男主角看到新婚女主角時的內心獨白——
“總之就是非常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