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少女送上出租車，看着她在車窗後面，勾了勾嘴角。
拼出晚安的口型。
何川回到公交站，乘坐末班車回家。
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快，等到在車上回想覆盤的時候，他才發現兩個關鍵的問題。
第一，他應該把少女送到家門口。
第二，他甚至不知道少女的姓名。
至於少女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又如何具體推算出他生日距離法定結婚的時間，想來是從各種資格證上面蒐集到的基本信息。
是個相當細心的女生。
說起來今天晚上的對話，幾乎都是她在問，他在答。
也要想辦法更瞭解她纔行吧。
想着明天的考題，何川回到家中睡下。
次日。
實驗高中，高二九班。何川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之所以坐在這裏，並不是因爲學習太差無藥可救。恰恰相反，或許是因爲他過於擅長考試，成績長期穩居全校第一，在課業上幾乎沒有什麼對手。
所以經常在課堂上看些跟高中學業無關的書籍。
比方說《全國教師資格證考試通用教材：綜合素質》《教育教學知識與能力》。
以至於各科任老師一度以爲他要謀權篡位，搶自己的飯碗。
確實，以何川的學習能力，已經可以出師了。
但他現在畢竟還只是高二學生，該唸的書還是要念完。
於是若干科任老師聯名向班主任提出，該學生自主學習能力較強，建議因材施教，採取放養手段，不要讓他干擾班上其他同學的學習。
班主任找何川談了心，給他在班上隨便選擇座位的特權。
何川就順着自己的心意，選擇了整間教室靠右後方的最後一排。
這間教室原本由教研辦公室改造，後方有一處陽臺。
陽臺左右兩側各有飄窗，通風良好。
他也樂得在此，每天他通常選擇用小半個上午的時間，完成全天的課業。
接下來的時間就用來備考自己想考的資格證。
在教室中全身心投入學習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每隔45分鐘容易被鈴聲打斷。
等到下課時間，他就別想安生繼續了。
大家會各自抱團，議論紛紛，討論動漫，討論明星，討論學校的風雲人物。
無非就是這幾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何川從來不參與也從來不聽，但總有那麼個人非要把話題傳到他耳朵裏。
比方說面前走來的這個人形生物。
“勁爆消息。勁爆消息。”
毫無疑問，來的人是許樂。一個把中二病帶到高二，還聲稱是堅守初心的傢伙。
此人每天下課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把學校最近發生的“勁爆消息”講給何川聽。上上次他來講的是，體育課有個學生逃學，被自動合頁門夾了。上一次是，那個被夾了的學生報復學校，跑到廁所炸蛆。這就讓人很難對他所謂的勁爆消息感興趣。
“不要再說那個學生的事了，算我求你。”
“當然不是，這次絕對勁爆。”
“你每次都這麼說。”何川耳中被白噪音充滿，沒打算摘下耳機。
“這次是關於那本書。《被路邊偶遇的美少女從泥頭車下面拯救之後，順理成章跟她結婚了。》你看的書多，肯定看過這本吧。”
何川一邊說着不眨眼的謊言，一邊決定回頭就把這本書燒掉之後挖個坑埋了。
“總之就是最近非常熱門的輕小說。”
許樂喋喋不休，“馬上就要改編成動畫了。”
“就這？”
“當然不是，都說了是勁爆消息。”
許樂又強調一遍，“動畫的配音演員是我們學校，高三藝術班的高嶺之花啊。”
“高嶺之花？那是什麼東西？”何川戴回被許樂扯掉的耳機。
“這你都不知道？”
許樂用看原始人般的目光看着何川。
與此同時，身後的同學們開始攢動起來，紛紛往教室門口的方向擁去。
一邊出門，一邊低聲唸叨着一個神祕的名字。何川困惑間，突然被許樂推往人潮的方向：“她來了，快去看。看了就知道了。”
實驗中學的高三是單獨的教學樓，分爲平行班、實驗班和藝術班。
其中藝術班所在之處，正在高二九班的對面。
何川微微昂起頭看過去。
那是熟悉的身影。
這白日裏的身影與昨天在月夜下所見相比，更多了幾分耀眼。
但還是毋庸置疑地迷人。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看呆了，”許樂的聲音打破他的回憶，“這麼好看的學姐竟然就在我們學校，我真是，真是善莫大焉。”
“是與有榮焉吧。”
“反正就這個意思，完了她要回班裏去了，以後等她成名是不是就見不到她了。”
許樂喃喃自語，”要不，你覺得我現在大喊一聲‘學姐我愛你’怎麼樣，未來等她回憶起有這麼一個愛慕她的學弟，我也算是出現在她的青春記憶中了。”
“……”
“你也覺得不錯是不是，我要喊了。”
許樂鼓起胸膛就要發出中氣十足的表白，然後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
“呃，說起來，學姐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別問了，人家都走了。”
上課鈴聲響起。
簇擁在門口的同學們悻悻地回到教室坐下。
何川試着看了幾部電影，都沒太看進去劇情。無論屏幕上放映什麼，眼前看到的都是昨夜畫面的反覆回放。
下課時間，他甚至取下耳機，有意無意想聽一耳朵關於學姐的事情。
從衆人的口中大約捕捉到些有用的信息。
約定的少女是同校藝術班的學姐，藝考相當順利地靠過了鏡城著名的電影學校，接下來只要成績能上本科，就能前往那個萬千明星的搖籃。
即使還沒畢業，她就接到了很多不錯的邀約。包括最近那部人氣動畫的配音。
自然也少不了千千萬萬的追隨者。
聽上去，彷彿遙遠如同星辰般的存在。
放學後。
何川如往常般走過馬路，走向車站。想到昨天的約定沒有時間，沒有地點。
似乎虛無縹緲、不能做數。
站在路燈下，等待的公交正從遠方駛來。
“Hi，考官先生，”
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輪到你給我出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