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爺爺做飯味道非常好。
陶枝的嘴巴是被張阿姨從小養刁了的,喫東西很講究,此時有些狹小的四方小餐桌上,三個人各坐一邊,幾道簡單的家常菜,陶枝聞着香味兒才覺得餓。
廚房裏,江起淮把最後一道菜盛盤端出來,紅燒雞翅裹着醬汁堆在盤子裏,陶枝眼睛放光,忍不住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起淮特地把那盤雞翅放在她面前。
“阿淮說你喜歡這個,”江爺爺也笑眯眯地看着她說,“嚐嚐爺爺的手藝。”
陶枝“噯”了一聲,筷子還沒用,拿起來先給老人家夾了一個:“您先喫。”
江爺爺笑得眼睛彎彎,連說好。
陶枝擡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起淮,這人冷冷淡淡地一言不發,坐在那裏喫青菜。
跟江家爺爺性格一點都不像。
一頓飯喫得其樂融融,陶枝本來就是話多的性格,把老人家哄得一晚上嘴角就沒放下去過。
飯後,陶枝陪他下了會兒棋。
她象棋下得很爛,小時候跟陶修平學過,陶修平完全不讓着她。她下不贏,就氣得直哭,陶修平就在旁邊看着自家閨女放聲大哭一邊哈哈笑。
江爺爺會讓着她,兩個人下得有來有回,陶枝終於感受到了一點點象棋帶來的樂趣。
江起淮從臥室出來,看着客廳裏一老一少坐在棋盤前說說笑笑,停住了腳步。
客廳裏光線溫暖柔和,電視櫃上淡淡的檀香燃出一條細線瀰漫,少女撐着腦袋皺着眉看着棋盤,細白的手指搭在棋子上,想動。
“哎,”江爺爺道,“考慮好了啊,你炮過來,我可要跳馬的。”
小姑娘被提醒了,動作又頓住了,有點兒苦惱的樣子。
客廳裏的空調烘得人暖洋洋的,有些發懶,江起淮站在那裏,斜靠着牆面看了一會兒。
某一刻,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畫面溫馨又和諧。
是他十幾年來從沒見過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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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一直待到了晚上八點多。
她玩得正開心,但老人家睡得早,而且在男生家裏呆到太晚也不合適,幾盤棋下完,陶枝看了一眼時間,起身告辭。
江爺爺捨不得她,把人送到了門口,一直讓她過幾天有空再來玩。
陶枝笑着答應下來,江起淮關上門。
樓道里瞬間安靜下來,棚頂鎢絲燈泡光源很暗,陶枝站在門口,看着江起淮轉過身來。
少年高高大大的,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陶枝垂着眼,看着水泥地面上兩個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有種隱祕又快樂的滿足感。
她走在前面,江起淮跟在她後面下樓,陶枝故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踩着影子往下走,江起淮也不催她。
兩人沉默着一路走到衚衕口,沒人說話。
穿過小衚衕,眼前的街道明亮起來,週末的晚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人羣穿行。
陶枝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便利店,纔開口:“你不在這裏打工了嗎?”
“嗯,沒時間。”
陶枝點點頭,沒再問,站到路邊等着攔車。
江起淮站在旁邊,手裏拿着一本書遞過來。
他一直走在她身後,陶枝剛剛都沒看見他有拿什麼東西,她接過來,看了一眼,是她剛剛在他家看的那本英語作文精選集。
“這本更適合你,”江起淮沒什麼反應,頓了頓,又說,“他的那本你可以還回去,性價比不高。”
“哦,”陶枝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那我週一還給他。”
剛好有空車過來,陶枝招了招手,上了車。
她坐在後排,跟司機報了個地址就重新靠回去,翻看手裏的書。
直到車子從江起淮面前駛過。
陶枝從車子後視鏡瞄了一眼,遠遠地看見少年轉身離開。
她到家的時候,季繁正躺在沙發裏玩平板喫水果,聽見開門聲,少年仰着腦袋看了她一眼:“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捨得回來了?”
陶枝懷裏抱着作文書,走到他旁邊坐下,美滋滋地翻了翻。
茶几上的卷子還擺着,她的東西一般沒有人動,陶枝把書放在旁邊,將卷子一張一張地收起來。
上面的紅色批改痕跡從最開始的滿篇到後面已經越來越少了,陶枝將卷子立起來在茶几上磕了磕,碼整齊,然後堆在旁邊。
她重新靠回沙發裏,繼續看她的寶貝作文書。
季繁探頭過來:“這啥東西。”
“看不懂就不要看了,”陶枝悠悠地說,“這不是你這種智商水平能理解的東西。”
季繁看着那書眼熟,認了半天,想起來了:“這不是江起淮的書麼,那天我看他看過來着。”
就像是少女的小祕密被戳中了似的,陶枝頓時不自在了起來,她擡手一巴掌拍在季繁的腦袋上:“我就不能自己買了一本一樣的嗎?”
“我他媽——”季繁捂着腦袋坐起來,“你買一樣的就買,你打我幹啥?!”
陶枝沒理他,自顧自地翻開,她之前都是跳着隨便翻的,這會兒到家打算一頁一頁慢慢地欣賞。
她翻開書皮,乾淨的扉頁上黑色中性筆隨意寫了個字。
——江。
季繁:“……”
陶枝:“……”
季繁擡起頭來,狐疑地看着她。
陶枝面無表情,擡手指着他:“閉嘴,別多話,閉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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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週就是月考。
依然是隻考一天,只剩下一週的時間,陶枝把時間分塊,用了兩天來重點看了作文,又單獨分模塊把剩下三天平均分給了閱讀和單選聽力,她沒再做整套的試卷,怕做出來以後成績打不到標準影響到月考的考試心情。
付惜靈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
平時上課比誰都認真的小姑娘這會兒連課都聽不下去了,一會兒抓着她講講語法,一會兒又問她今天份的單詞背完了沒有。
陶枝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但付惜靈本來理綜就稍微有些薄弱,陶枝也不想她因爲她影響了自己的成績,只能擺出非常有自信的樣子,好像她能考150。
一班的人和老師就看着她每天都優哉遊哉地,看着跟沒事兒人似的,一副好像完全不覺得緊張輕輕鬆鬆的樣子。
考試前一天晚上,陶枝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