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上去像利用李治和媚孃的公信力來搶劫似的。
何況,還搬出了武皇做背書……這會不會讓李治心生不快?
念及這一條,蕭嵐的臉更綠了。
太上皇好不容易來看自己,可要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以後就別想再有回宮的機會了。
對這大肆收錢的場面,蕭嵐眼不見爲淨實在不想再看。於是乾脆訕笑一番,轉了身去,款款走回了店裏。
李治和胡祿一行終於被人流推到店前,一排收錢的宮女們忙得不亦樂乎,只顧伸手朝他要錢,連看都沒空看上一眼。
不過,來都來了,什麼都不買就回去也不好,怎麼也得捧個場吧。
於是李治回身跟胡祿要了一大錠銀子,徑直往那宮女掌心一擱,道:“我要見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那宮女冷笑一聲,顯然覺得他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了,一邊低頭記賬一邊道,“太多人想見我家主子,但別忘了,那可是曾經的蕭淑妃娘娘,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麼?”
說話間,那宮女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手心這銀子的重量怎麼這麼沉甸甸?
餘光看了一眼,竟是枚品色質量上乘的百兩銀子,她當即一怔,有些發懵。
她疑惑道:“這位客官是要買多少脂粉啊?我們開業前三天價格都絕頂便宜,這麼些銀子都能把我手裏的貨都包圓了……”
宮女順便擡頭瞥了眼這位出手闊綽的客人,想看看來者是何方神聖。
可這一看可不要緊,現在已是嚇得她手裏端着的銀子都掉了。
太上皇、太上皇怎麼來了?
李治倒也不惱,反而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銀錠撿了起來,將銀錠在嚇得呆滯的宮女面前晃了晃,收了回去,道:“那還是算了,包圓了多不好,還是把這些胭脂水粉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說完,他邁着長腿堪堪跨過了那條攔住衆人的紅綢帶,徑直走向蕭嵐的店鋪。
剛一挑簾,坐在店側的女子一眼望見他,便身子一僵,下意識膝蓋一軟伏跪下來。
李治看她一眼,仍舊是那般顯眼的明豔,不過他不太懂,爲什麼蕭嵐生意做得好好的,見着自己卻像見了鬼。
他負着手在店內踱步,四下看上一圈,感嘆幾天時間就將店鋪裝潢一新的效率,說道:“起來起來,怎麼總這麼客氣?我已經不是皇上,你要跪跪媚娘去。”
前半句話剛出口時,蕭嵐內心還暖了一陣,後半句話一說出來,她這心就瞬間涼了。
這男人真夠在乎媚孃的,好不容易來一次,還要提及她最討厭的那個女人,真是讓自己不再抱任何一點希望啊。
所以,他來自己店鋪真沒有其他用意?
正猜測間,李治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回身問胡祿:“咱們怎麼兜兜轉轉又過來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說了不見蕭嵐,可又被他引着來了西市,然後在西市見到了蕭嵐。
這未免有些太巧了,李治不得不去想:胡祿是不是收了她什麼好處?這才偏要讓自己過來。
現下剛好是個對峙的好時候,他倒要看看他們兩個怎麼表現。
李治擺着一副殺雞儆猴的態度,眸光犀利地盯着胡祿。
不料,胡祿撓着腦袋道:“奴才實在不知道啊,蕭淑妃娘娘……咳,蕭娘子的店明明是在鬍子街,可怎麼挪來了西市。”
聽到這兒,蕭嵐已是明白了怎麼回事。
敢情是胡祿要領李治探店結果還被拒絕了,然後陰差陽錯在西市遇見了自己。
她忽然覺得這一身嬌豔打扮是白費心思了,吸引買家有什麼用,還不是對李治不起作用。
現下竟乾脆生起自己的氣來,一張嬌靨如花的臉頓時煞白了幾分。
還是原來宮中的貼身宮女翠兒搭腔道:“是啊,主子在鬍子街是有店呀,這是第二家店,今年還要再開它三四五六家呢!”
這話裏話外皆是驕傲之意,即便站在太上皇面前,激動之情也不加掩飾。
不過也可以理解,蕭嵐生意做得好,手下人也肯定沾光,說不定還能分到點股權什麼的,跟着一起分錢呢。
這可不就是社畜翻身成爲資本家麼?
只要別想着剝削勞工,帶着大家一起發家致富,那組織裏的人肯定個個賣力去幹,才能一起把事業做大!
李治腦子裏忽而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能找到黃明利,一定要請他進入自己團隊,充分發揮他的勞動積極性。
胡祿聽了翠兒說的話,已是瞪大了眼睛,驚歎道:“這麼快就兩家店了,蕭娘子效率高啊!”
“是啊,第一家店開張當天人就爆滿,所以當天我們就派人又盤下了這家店,連夜改造了店內的裝潢,很快就開業了。”翠兒道。
這可把李治聽得一怔。
這麼快?難道不需要花費時間設計裝修圖紙?如果臨時起意,那麼……是盤了家已經精裝修過的店鋪,旁的沒動,只換了貨品?
爲探聽詳情,李治問了一連串關於開店的問題。
蕭嵐見他真的對店鋪感興趣,或許以後經常會來詢問自己,這才斂了不悅的神情,莞爾一笑道:“我盤的店本來裝潢就很好,在這基礎上不用大改,稍作修整就可以用了。”
她指着外間仍然擠作一團的客人,說道:“何況我把這購買東西的動線設計在了店鋪外,爭取了些內部的裝修時間,我們所在的這間店鋪,接下來連續七天晚上都要繼續改造。”
胡祿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蕭娘子好聰明啊!”
李治亦點頭:“是個好主意。”
聽到這兒,胡祿受到啓發,又開始了狗腿般地討好:“太上皇,咱們也可以這樣盤店,奴才覺得,先在長安城開個十家養生坊,說不定家家生意爆火!”
話音剛落,李治就投來了一個極其危險的眼神。
蕭嵐面上一喜,這會兒已開了口。
“原來太上皇要開養生坊啊,還要開這麼多家,這可是個大工程啊,很費時間的,不如讓臣妾……讓我幫着經營打理?太上皇坐收銀子就是了,何必那麼麻煩!”
翠兒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連忙補充道:“是啊太上皇,我家主子這店鋪做得如何您也看到了,生意簡直好得不得了,天天都賣斷貨,製作都還來不及呢!”
李治彷彿很頭疼的樣子,目光猶疑着閃爍一下,胡祿立刻明白了。
開養生坊這事原本是要瞞着蕭嵐的,自己怎麼能大嘴巴給說了出去……
爲了補救,他只能看着李治變幻的臉色,揣摩着他的想法,道:“不勞蕭娘子費心了,養生坊已萬事齊備,就不勞煩娘子操心了。”
蕭嵐知道這是明晃晃的拒絕,可還是想聽李治親口說出自己的想法,於是她側過頭看他,問道:“是這樣麼?”
李治只好謊稱:“正是,店鋪都盤好了,馬上就開張了。”
蕭嵐愣了一下,拍手稱讚:“太上皇速度真快,說開就開,那開張當天我可一定要去捧場了。”
李治笑得尷尬:“呵呵。”
隨後他又補了一句,“你想來可以,當然,媚娘也來,你們好姐妹可以敘敘舊話。”
話音剛落,蕭嵐的臉色就變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來這店裏沒多久,都提了兩次媚娘了。
武媚娘,還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可自己再怎麼痛恨,也變不成她,無法贏得李治喜愛。
對一個自信全天下男子都會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美豔女子而言,這真是最悲哀的事了。
一時間,她的痛恨甚至變成了羨慕,她好羨慕那個霸佔李治的武媚娘!
考察過店鋪後,李治和蕭嵐也沒什麼話可說了,於是找了個藉口匆匆出來,擠過摩肩接踵的人羣,恰經過立在西市集市盡頭的一座府邸。
整棟建築棱角分明,石獅威武檐頂寬闊,青磚灰牆,風格霸氣有餘而文雅不足,猜測大概是個武將之家。
可看着緊閉的大門和摘下的牌匾,李治卻有些疑惑了。
“這是誰的府邸?怎麼連個牌匾都沒有?”李治隨口問道。
胡祿眯起狹長的眼睛,盯着這間院落瞧了半天,終於認了出來。
“這是……郭太尉,哦郭其平暫住長安的府邸啊!”
李治不由得站住了,蹙着眉頭道:“你確定?”
雖然牌匾沒了,可郭其平的個人風格還是相當突出,因此胡祿點了點頭,道:“奴才絕不會認錯。”
“他才被關押牢中幾日之久,府裏就荒廢成這樣了?”李治又問。
胡祿解釋道:“其實郭其平多數時候都在邊關鎮守疆域,回長安只是偶爾,所以這地方也只安排了兩個小廝守着,每次回來就小住兩日。前幾天被抓時已經抄了一遍府,昨日武皇那一道奏摺下來,大理寺又直接宣告擇日要將郭其平斬首示衆,大概因爲看不到希望,兩個小廝就連夜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