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一般的男人沒有迴應他，但男人的瞳孔還是晃動了一下。
確認父親體溫回暖後，李青稞將髒了的衣物扔進了衛生間，拿着洗的快成風乾物的抹布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地板，擦了許多遍後，他又將六神花露水混進水裏擦了最後一遍，刺鼻的味道這才微不可聞。
“呼呼！”
頭暈目眩的李青稞喘着氣坐在凳子上緩了半天才回過神，沙發上的男人眼角淌下淚水。
“爸，我給你做飯去。”
早上在上學前買好的青菜，從別人送的一筐皮蛋中挑出兩個剝好。
很快一鍋熱氣騰騰的皮蛋青菜粥就做好了，李青稞盛了滿滿一大碗先是喂躺在沙發上的父親，木偶般的男人恢復了些生氣，瞳孔在眼眶裏瘋狂的亂晃，朝外吐着李青稞喂到嘴裏的粥。
李青稞一遍又一遍用着毛巾擦拭着嘴角，發現父親始終不肯喫飯，李青稞就這麼端着碗安安靜靜的坐在父親身邊。
“厄啊！啊！啊！”木偶般的男人似乎怨恨的嘶吼着。
在男人發泄的沒力氣後，李青稞這纔開口道：“爸，要喫飯啊，你喫完我再喫，你要是把這一整碗喫完，我告訴你個好消息。”
李青稞眼裏好像流露出了興奮的目光。
男人愣了半天又啊了兩聲。
“對，是她的，她給我打電話了。”
“啊啊啊？”
“是真的，你先喫完。”
木勺將溫熱的粥送進了男人的嘴裏，一勺一勺又一勺，男人終於肯吞嚥下食物。
一大碗見底，男人瞳孔一動不動的盯着李青稞。
“嘿嘿！”李青稞顯得異常高興的笑了兩聲後說道：“是的，她在米國找到了專家，說是能成功治好你的病，價錢也不貴，到時候湊一湊，吧房子賣了，治好你的病還能剩下一大筆！”
男人似乎有些不相信，氣憤的啊了兩聲似是在說，你在騙我！
“沒，我沒騙你，不信我給你看！”
李青稞說着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繼續道：“你看這串加密的星號，就是加密的手機號，咱這邊不顯示的！”
男人還有些不相信，李青稞迅速將手機揣進口袋繼續道：“都跟你說了，我媽要回來到時候接你去米國治好你的病，房子沒了你再賺錢，到時候咱一家人好好的過年，你可要把這幾年的壓歲錢都補給我啊！”
李青稞越說越高興。
男人閉上眼睛嘴角似是也艱難的有了些笑意。
男人看着自己兒子坐在桌子上開心的喫完飯後又啊了幾聲。
“睡這麼早？今天不聽射鵰了？說到郭靖學老頑童的左右互搏了。”
男人眼珠子左右的晃了一下。
“行行行，明天再給你講，我送你去睡覺。”
將自己父親安置好的李青稞又收拾好一切呆呆的坐在客廳雙目無神的看着掛在牆上父母的結婚照。
夜色總是這樣，或許有時能看見某幾顆星星發出耀眼的光芒美麗的能讓人驚呼出聲，但無論是什麼時候，夜色從來未曾對李青稞溫柔過。
李青稞擡起手摸了下眼眶，還好父親沒有注意到。
九點，李青稞再次推開主臥，確信父親安穩的睡了過去後，他這才退了出去關上門回到自己本是一間小倉庫的狹窄房間。
躺在牀上本就體虛的他越發的覺得疼痛和乏累，這時口袋裏的長方體老年機響了起來。
“喂！”兔子宛如做賊的悄咪聲傳了出來。
還不等李青稞迴應聲音又從老年機裏傳了出來，這次的聲音有些悶。
“喂！李青稞你有沒有聽到啊，聽到了說話啊！”
“嗯！聽到了，你在那呢，聲音怎麼這麼悶。”
“嘻嘻，你猜呀，你肯定猜不着我吧自己整個藏在了被窩裏偷偷給你打電話。”
“好難猜啊！”
柳閒適鼻音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要說怪話，快點，你也快藏進被窩裏，我們偷偷打電話。”
“我不要，那樣會喘不過氣。”
“李青稞！”柳閒適標誌性的生氣時的調門卻因爲要壓低聲音有些變音。
李青稞翻了翻白眼“等我收拾好。”
“嗯，那你快點！”
柳閒適安安靜靜的藏在被窩裏等着李青稞，期間覺得悶的時候悄悄的將厚厚的被子掀起一絲絲，口鼻湊上去猛吸幾口，直到有些微的眩暈他才肯鑽出去大口呼吸。
“李青稞，你好了沒有啊”
沒人迴應，過了十秒鐘。
“李青稞，你再不好我就生氣了啊！”
又過了十秒鐘。
“李青稞，我要睡覺了，不想跟你說話了。”
滴答，滴答，秒針晃動的聲音讓人有些難熬。
李青稞終於鑽進被窩裏將手機放到了耳邊聽到的全都是柳閒適碎碎唸叨的聲音：“李青稞，李青稞，李青稞。”抑揚頓挫的全是在念他的名字。
“我在，鑽進被窩裏了。”
“嘻嘻，我還以爲你掛掉了呢！”
“你別說，還真差點兒就死掉了！”
“啊，怎麼了啊，發生了什麼呀！”
“兔子你好笨，我騙你的，哈哈哈！”
手機裏傳出李青稞的笑聲，柳閒適有些惱羞成怒：“我才騙你呢，讓你以爲我被你騙了，你纔是真的上當了，李青稞你就是個大笨蛋。”
李青稞剛想說話，就聽到一陣連珠炮：“你不許說話，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過了大概三十秒柳閒適才停止了唸咒。
“李大笨蛋，你怎麼不說話啊。”
李青稞一陣氣結，翻了下白眼，你給我說話麼你！
“你剛纔是不是翻白眼了！”
“嘶，柳兔子，你神了啊！”
“嘿嘿，誰讓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呢！”
李青稞真不知道她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
對李青稞來說這段時間似乎總是走的特別快，雖然柳兔子要麼是在無理取鬧，要麼就是在說什麼時候肚子又疼了，今天寫作業的時候筆芯斷了，總之盡是些沒營養的話，但對李青稞來說，這些都是他愛聽的。
迷迷糊糊的就十一點了，柳閒適說話的間隙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小，李青稞知道她要睡着了。
“李青稞，我好想快點兒長大啊。”
“嗯。”
“李青稞。”
“嗯，我在聽。”
柳閒適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但手機那邊傳出鼾聲前的最後一句話，李青稞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想當新娘子了呀。”
夜暗的深沉，李青稞吸進肺裏的冷氣激的胸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