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行,夜息。
李青稞的解釋是,這些綠人,似乎需要光合作用,在夜間他們幾乎就失去了行動能力,親眼見到蜷縮在城市角落的綠人。
那是個孩子的身影,頭上還戴着手工編織帽,幼小的身軀捲縮在一起,一動不動,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墨綠色的稚嫩面龐如泥塑出來,冰冷,嚴寒。
李海仍然將信將疑。
但一行六人都肯定的神情,李海也只是稍稍遲疑了下,就將喫的喝的搬進了車裏。
黑色的福特緩慢行駛,車內除了李海和副駕駛的秦芷溫,後排坐着柳閒適,蘇可可,古娜三個女生。
離車不遠的三人,除了周練好像從來沒換過衣服一般一直是這一身穿着。
李青稞和李準兩人羽絨服羽絨褲,高高的棉靴,厚厚的手套,口罩,平光眼罩,兩人都防護的嚴嚴實實。
對於李準來說沒有什麼,但對李青稞來說這或許是他這麼多年來穿的最厚最貴的衣服。
初一還只是到腳面的草坪,現在雜草叢生已經出長到了李青稞膝蓋的位置。
李青稞小心翼翼的揮動着手中那隻不知道從那個地方貨架上拆下來的拇指粗細大約半米長的鐵條。
鐵條的作用是扒開雜草,讓行走起來稍稍能省些力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防止踩到什麼東西。
已經被打亂的周海市,柳兔子的家不知道會在什麼地方。
但經過這些天尋找出路的摸索和探尋,六人和李海夫妻二人又整合了下信息,朝着剩下沒探索過的區域探索。
儘管周海市建築和地形已經混亂,但並不是那種粉碎般的混亂,而是一塊區域一塊區域的被打亂重整。
只要找到一些熟悉的路標和建築,就離找到柳兔子的家不遠了。
李青稞有預感不在今天就是在明天就能找到。
手中的鐵條撥動着雜草,李青稞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左手邊已經經過的快捷酒店。
距離他不遠的李準注意到他突然站定不動,捂着厚厚的口罩說話,聲音本就低沉,如今更顯得悶聲悶氣:“怎麼了?”
快捷酒店漆黑一片,一共三層樓,沒有一層有亮燈。
李青稞目光來回掃視了一小會兒小聲說:“你有沒有聽到窗戶動的聲音,裏面像是有人。”
帶着如此厚重口罩的李準明顯覺得不舒服扯了下口罩:“我沒聽到,有人就有人,管好自己,快走吧。”
李青稞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繼續揮動鐵條沿着剛纔的路線跟着福特前行,走出去大概十幾米,李青稞又突然回頭,深深吐出口氣,口罩明顯沒有遮好,霧白了眼罩。
抹了抹眼罩上的霜氣,看了下快捷酒店二樓的某個房間,回身行走不再回頭。
等到車與人不見,漆黑的二樓,李青稞剛纔看的窗口,一個只有一米多一點點的矮小身影迅捷的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你該在車裏。”李準的聲音明顯有些嘲諷。
兩人的距離也不算近,但李準清晰聽到了李青稞的喘息聲。
“不太好意思。”
“呵。”
李青稞虛弱的體質在這些天來一直就是李準嘲諷他最多的地方,從來沒想過一個高中生能虛弱到這個地步,竟然連一個女生都不如。
“呼哧,呼哧。”
聽着粗重的喘息李準有些不耐煩。
“你還是坐車上吧,和三個女生擠擠。”
李準冷哼一聲,也不再言語,腳步稍稍的放慢了一些。
“李準,要不你像上次那樣揹我一會兒?”
厚顏無恥!李準藏在口罩後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越認識李青稞越覺得他不要臉,剛放慢的腳步加快。
喘息聲越來越小,聽不到後,李準回頭,李青稞已經落下了一大段距離。
哎。
內心裏嘆了口氣,等到李青稞走近。
“你的盲人柺杖給我,跟在我後面。”
李青稞毫不猶豫,沒有一絲一毫爭強好勝的心思。
李準高大的身影踏着雜草,左右跨步的幅度更大,喫力不討好,但李準仍是這麼做了。
擋風,省力,跟在李準身後的李青稞突然想着,要是他不覬覦自己的柳兔子,李青稞覺得有機會佔他便宜還是挺不錯的。
又行走一段距離,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車裏的柳閒適用力的拍了拍車窗,有些興奮的指向左前方的某個方向。
李青稞順着柳兔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黑夜濃稠,無星無月亦無光,可視度低的可憐,但李青稞隱隱約約間還是看到了一個小木屋。
小木屋當然不是小木屋,只是在原有的建築上巧妙地裝飾了下而已。
與門框齊高的拱形花藤架子,門上也是玻璃門卻是嵌上了黃木色的木製邊框。
這是一個花店,花店並沒有特別明顯的花店名稱,只是在屋檐的左前方垂落着一塊小小的木牌,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寫着花店名字,風一吹木牌招搖很難看清名字。
漸漸接近,終於看見了花店的名字。
“游魚與花。”
不僅是裝飾就連花店的名字都很奇特,因此就連李青稞也印象深刻。
找到了,就是這裏,柳閒適的家就在附近。
李海後知後覺的按下後排車窗。
“我們快找到了。”
柳閒適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李青稞知道她在害怕什麼。
只是短短的七天,失去了所有聯繫,柳兔子一定無數次的幻想推開家門的場景,儘管柳兔子不曾說過,李青稞也知道,她一定痛恨自己的貪玩不肯早些回家。
摘下厚重的手套,拉開拉鍊略顯笨重的從內衣口袋掏出棒棒糖,撥開塑料包裝遞給她。
“我要下去。”
車門打開,柳閒適攥住了李青稞的衣服。
華胥海庭,終於,凍得發冷的黑夜裏,柳兔子帶着所有人回到了這個小區的大門口。
從來不開啓的巨大門扉洞開,映入眼簾的是還在噴涌的大型噴泉,這樣檔次的住宅區域算得上週海市一流的富人區。
但此刻除了噴泉的聲音和車聲以及雜草摩擦的聲音,寂靜的可怕,同樣的漆黑一片,沒有一家是亮着燈的。
“李青稞,我們走吧。”
柳閒適鬆開了李青稞,李青稞反手將她抓住。
汽車先行,四人在後,走進華胥海庭前,李青稞又是突兀的回頭看了一眼。
什麼也沒有,李青稞皺了下眉。
車與人消失不見,雜草裏有什麼東西在飛竄。
“嗤,嗤嗤。”
是布料與雜草的摩擦聲,那東西竄的真的很快,好像困擾着所有人限制行進速度的雜草對它來說如若無物。
某一個瞬間,略有些光滑的布料在雜草中閃現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