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她當自己媳婦兒了？</p>
他自問後，幾不可查地一搖頭。</p>
江山和美人他只想要江山，就算沒有江山他也不想要美人兒，因爲美人兒會耽誤他打江山。</p>
沉迷女色的君王可都沒好下場，什麼帝辛，幽王，成帝……，他心中鄙視告誡了自己一頓，提醒自己換上一顆報仇雪恥的雄心後，胸前才微微平復。</p>
十三呆完，依舊無賴似的，裝做打了個哈欠，半耷着眼告訴完小妖女睡裏屋的牀他睡外屋後，便想兀自跳上羅漢榻安歇。</p>
小妖女輕“嗯”了一聲。</p>
十三轉身時，卻忽然瞥見她腕上的鈴。</p>
他想起今晚十六姨太之事，又結合上次山上小妖女退衆兵之事，不由問道，“你的腕鈴哪來的？”</p>
小妖女聞言搖搖頭。</p>
十三一時來了瘋興，“你會道法？還是巫術？妖法？”</p>
他見小妖女怎麼問都不答言，便索性上前拉着她的手，一擼袖子，小妖女纖細柔嫩的皓婉便露出了一大截。</p>
十三見自己唐突了，不由面上尷尬，訕訕又給小妖女拉下袖子蓋上那一大片皓白凝脂，只管對着鈴細看。</p>
近看時他只覺此鈴絕非常物，便是老頭子屋裏珍藏的那商代古鼎也沒有此鈴的歷史沉澱氣息濃重。</p>
只見那怪鈴周身呈土黃色，似是什麼東西的骨頭製成，鐫有異紋，鈴鐺腹中卻空空沒鈴舌之類，近看反而更像口小小的古鐘。</p>
這口無鈴舌的小鐘亦不知道被什麼骨制的的東西圈在小妖女的腕間。</p>
沒鈴舌怎麼響的呢？而且那樂聲也不似外力敲擊所至。</p>
他心下納悶，不由問道，“你這鈴鐺怎麼出的樂聲？”</p>
小妖女任他拉着腕，聞言只輕輕道，“心有所想，鈴有所聲。”</p>
十三更驚，“那是，難道是……念力？念力催動鈴鐺出樂聲，便能瞬間攝人魂魄？”</p>
小妖女抿了抿脣，並不說話，只微不可查地點了點小巧的下巴。</p>
“乖乖，好神奇的東西，若是我有了這本事還不一人可抵千軍萬馬？”</p>
十三頓時心癢，不由放下她的手腕，眼中忽然閃現無限光芒，“把鈴賣與我，再教與我那新奇術法怎麼樣？”</p>
小妖女搖頭。</p>
十三俯身看她，“別小氣嘛，都叫我哥哥了，哥哥發達了以後你也有肉喫。”</p>
小妖女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斂了睫毛，“我不知怎樣教授。”</p>
十三一時語結，“呃……”</p>
小妖女一轉腕，“念力，心神意動而發。”</p>
十三更覺不可思議，心有所想，鈴有所動，難道是傳說中的人器合一？</p>
這可比摘花飛葉，百步穿楊厲害大了！</p>
他心思活絡，“那你跟着哥幹，給我當個副官軍師先鋒什麼的，一打仗前你就用念力催鈴，把敵方都乾死，咱們不就不戰而勝，到時候統一世界……？哎！你別走嘿！還沒說完呢！”</p>
小妖女並不理他的荒唐話，兀自進了臥房上牀睡去了。</p>
十三見狀只得嚥下滿心的雄圖宏志，無奈躺在外間地羅漢牀上，他大長腿伸出牀沿，兩手枕着頭不由嘆道，“果然美人兒不可靠，嬌滴滴的小美人兒更不可靠！”。</p>
外面天寒地凍寒風冷洌，屋裏卻生着地龍炭爐溫暖如春，炭爐是十三給小妖女額外加的，像怕是凍壞了他的小嬌妻似的。</p>
佈置的時候被張媽背地裏笑了好半天，笑一向粗枝大葉的三少爺也會疼人了，果然是有了媳婦兒能轉性。</p>
十三並不在乎張媽的調侃，也沒解釋小妖女不是自己的媳婦，反而他樂得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有了媳婦兒琴瑟和鳴，這樣對老頭子對外都能避免不少麻煩。</p>
至於疼人，他想，雖然自己是不可能娶她的，但她既然趕又趕不走，但怎麼說也爲他當了一把擋箭牌，本着優待盟友的道理，對她這點好也實在算不上什麼。</p>
而且他認爲，就算她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她是很值得被疼的，很應該被疼的。他篤定，她做爲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女孩，顯然是枝頭最嬌美的那一朵。</p>
正此刻小妖女溫暖地躺在被子裏，小手撫摸着被面上繡着的一整棵綻放的綠梅樹，她感覺自己好似也變成了樹枝頭的一朵梅花，是一副含苞待放的樣子。</p>
兩個光着的小腳丫翹來翹去，她藉着燈光看牆上自己腳丫的影子，看挨着炭爐蜷成一團呼呼大睡的大獾，再看簾外睡在榻上輕輕打鼾的十三。她心中忽然莫名生出幾分歡喜。</p>
暖意正濃的房間中，十三的呼吸聲有條不紊地一起一伏，小妖女的思緒卻從很遠的地方飄將過來，倏然間，又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p>
小妖女其實不用大獾來接，也能自行回來，她記憶極好，只要是走過的地方，聽過的話，她在百十年間便不會忘記。</p>
至於再追朔到幾百年以前，她就記不太清了，再往千年前追朔，她就只能想起些零落的片段。</p>
而太多時候她大都是如何也想不起來，就像她腦海裏潛伏的深不可測的漩渦，等她一觸碰那久遠的記憶時便立時吸了過去。</p>
所以她不能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p>
永恆的時光洪流中，她只有本能的法術和腕間的骨鈴爲伴。</p>
她依稀記得自己上次入世時還是幾百年前，當時天下大亂，戰禍災荒瘟疫橫行，她當時一醒來並不知曉情況，剛一下山就被人當小乞兒抓到了一個詭異的門派還差點被獻了祭。</p>
她自然是在那裏鬧了個人仰馬翻，飽餐了一頓跑出來後便又回了山裏，一睡就又是幾百年。</p>
沒想到前幾天被人炸了自己的洞穴，她出來後只感覺肚子又是極其地餓，吃了個小胖姑娘送的雞腿兒後又莫名其妙地遇見了十三。</p>
她跟着十三一路走，只想大大地飽餐一頓，給肚子存下足夠的糧食好支撐下個百年的長睡。</p>
沒想到十三卻娶了她當媳婦兒，她不記得自己與人長久地相處過，記憶裏也沒有媳婦兒一詞的解釋，她懵懵懂懂不甚明白，卻不知爲何忽然間想有了與十三親近的心思。</p>
彼時她並不能懂得喜歡的真正含義，只是不由自主地想粘着十三就覺得快樂。</p>
是她記憶裏從沒有過的滋味。</p>
她想，若是在此能停下來，看看人世的繁華也很不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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