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大漢對着老太爺一拱手抱拳,“老太爺!黑老疤給您請安問好!”</p>

    老頭子聞言“哼”了一聲。</p>

    黑老疤見老頭子坐在太師椅上依舊如以往自己來時一樣一動不動,不由有些抓耳撓腮,他自然知道霍家是雲城一霸,除了賭娼沒涉及外其他行業都壟斷的差不多了。</p>

    黑老疤生的人高馬大,心思卻細如髮,他之所以能在雲城屈指一數的賭坊當了十幾年的看場打手而屹立不倒,全都因爲他不但心狠手辣,更主要是能看人下菜碟,他自有他的一套標準:到高門大戶收賬絕不得罪人。</p>

    此刻他對着威然正坐的老太爺,一時想不出什麼新鮮招數,只能儘量放低姿態,生怕一個不防頭得罪了他。畢寬自己只是混口飯喫,給坊主收回賬雖事大,自己一個小差使不得罪人的事更大。</p>

    他想了想又是上前一抱拳,咧着嘴笑道,“老太爺!二爺此前在鄙處豪賭幾天幾夜,輸了錢又跑沒了蹤影,小人只得來霍宅討還,老太爺只要支付些利息能讓小人回去交差便可。我們兄弟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貨色,混口飯不容易,萬望老太爺給個面子!”</p>

    他模在鼻樑延伸到左右臉的大刀疤,因強笑顯得十分猙獰,偏他不自知,說完還自以誠懇之至地,衝高階上的老太爺咧嘴笑了笑。</p>

    黑老疤黑的泛光的大闊臉煞氣十足,再配上那因笑牽動的刀疤,簡直像是要活喫人。</p>

    地上跪坐圍抱成一團的老鴇子們見了這笑直疹的抱臂。</p>

    見老頭子仍舊威然不動,黑老疤一咬牙,便想使出自己的手段,只見他三步兩步跨到院中間,左右胳膊一對拍,接着“嘿!嘿!”兩聲,便脫了大皮棉襖。</p>

    他先是對着門口衆人一個三百六十度的亮相,接着便左青龍,右白虎地耍將起來。</p>

    他胸前一巴掌護心毛直竄到腹溝,後背上的刺青密密麻麻十分唬人。</p>

    十三眼尖見他後背上紋着左青龍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不由暗自嘀咕,得虧這黑老疤的後背地盤夠大,不然這四聖也紋不了這麼齊全。</p>

    未多時,十三盯着正舞的生風的黑老疤忽然愈看愈不對勁,怎麼這刺青,好像他孃的掉色了?再定睛一看,可不是怎麼的!</p>

    原來此時正值正午大太陽,黑老疤一曬一動便出了一身細汗,他大粗脖子上的汗往下一滴答,背上鮮豔的刺青便立時被洇溼了一大片。</p>

    十三一看樂了,合着這刺青是畫上去的?</p>

    他邊樂邊走到黑麪前,黑老疤一見十三便停下了正舞耍的大熊掌,“嘿!三爺,您是行家,看我這式耍的怎麼樣?!”</p>

    他左右哐哐一對拍胳膊,“怎麼樣?還夠上道吧?”</p>

    十三隻眼瞅着他身後,聞言便故做正經地一點頭,一雙桃花眼漾滿深意,“我瞧着倒是不錯,你看你這後背都耍掉色了,”十三一挑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催化掌?”</p>

    黑老疤一聽大驚失色,“掉色?哪裏哪裏?!”</p>

    他一面問一面慌亂回頭看自己後背,邊看邊轉圈,卻無奈他後背寬闊脖子又短,渾似個蠻牛咬自己尾巴似的半天沒得要領。</p>

    十三見狀一笑,而門外的衆人因揹着光看不清黑老疤身上洇溼的刺青,忽然一時瞧見他像狗咬尾巴一樣姿勢,不由都停了巴掌想看看究竟。</p>

    黑老疤轉了幾圈便停了下來,他伸胳膊一招乎旁邊的小弟就趕緊送上來棉襖來,他邊穿邊對十三訕笑說,“三爺您大人物不拘小節,別看那些,就說咱這幾步幾爪怎麼樣?”說着還抄起一對大熊掌對着空中空捶了幾下又撓了一番。</p>

    十三見狀故做嚴肅,“不錯,上天橋賣大力丸足夠用了,”他一拍黑老疤的肩膀,“你這兩下子不去天橋賣藝可真屈才了!”</p>

    黑老疤一聽,忙一抱拳,“知音啊!”說着就要報答十三的知音之情要給十三當衆翻幾個空心筋斗。</p>

    十三一聽忙躥出去老遠,生怕被這蠻牛撂蹶子不慎誤傷自己。</p>

    此時門外擠着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黑老疤見門外有入叫好,便像壟地一樣在院子裏左一行右一行地耍起來,他耍的十分賣力投入,連差點撞上了小花壇的大青石都不自知,一連串的跟頭翻的圍觀的衆人都一時炸了鍋。</p>

    這一下連旁觀的十三都忍不住摑掌了,卻見他的“好”字還沒喊出口,只見門外看熱鬧的人都爭先恐後地伸着脖拍巴掌,邊拍還邊大喊,“好功夫!再來一個!”</p>

    “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p>

    眼見門外衆人歡呼掌聲愈來愈齊,高坐太師椅的老太爺臉一時黑成了鍋底,他朝身旁的老管家一示意,老管家便回廳裏抱出兩個小木箱子。</p>

    老太爺見了木箱子只一點頭,身旁的兩個聽差便一人捧一個小木箱子打開了蓋,裏面正是一裹裹齊整整的大洋。</p>

    此時門口人羣裏有那眼尖好事兒的,一見那大洋眼立時都亮了,他揚着脖兒振臂高聲呼到,“老太爺要打賞了!”</p>

    聞聽此言,人羣中又是一陣沸騰,更是使勁伸長了脖兒瞪大了眼向院裏瞧,那股興奮期待勁兒,活像是自己要得賞似的。</p>

    黑老疤眼疾耳聰,一聽見“打賞”二字,便立時放棄了接下來要胸口碎大石的打算,他身體一打旋,直奔到高階下,忙給要去院中花壇搬大青石的衆兄弟使了個眼色,然後領頭彎平了腰,手伸過頭頂等着領錢。</p>

    此時旁邊一直跪坐在地、好似相擁抱團取暖的老鴇子們也都福至心靈,都不約而同地一骨碌爬起來,囫圇拍拍屁股上的土,也爭先恐後地過來領錢。</p>

    老頭子在上黑着臉咳了一聲,底下捧着大洋的聽差便把盛錢的箱子交到了老鴇子頭水上漂和黑老疤手上。</p>

    兩行人拿了錢立時喜笑顏開,渾似撞了大運,忙不迭地對着高階上的老太爺抱拳的抱拳,行禮的行禮。</p>

    此刻門外攢動的人羣又是打哨又是叫好,直誇霍家財大氣粗,果然百聞不如一見。</p>

    黑老疤和老鴇子頭水上漂一行人在人聲鼎沸中喜氣洋洋地出了門。</p>

    衆人見兩場大戲皆已收尾,不由咂咂意猶未盡的嘴脣,便也三三兩兩地散了。</p>

    十三眼瞅着終於散去的人羣,不由納悶,再看大門口,人羣散後的地上鋪着一片果皮菸屁股,活像海水退潮留下的一層貝殼,他不由明白爲何剛纔景況愈看愈不對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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