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一聽揚手就又追着打，狠打了幾下才發覺手疼。</p>
回身從管家手裏接過柺杖，老頭子氣的語無倫次，“我沒錢！我有千錢萬錢壓了箱子底放黴爛了，就是帶不進棺材，也不給你們這幫龜孫還嫖債賭債！我告訴你們！……”</p>
他眼珠一轉忽然改了話風，“我下個月要娶十九姨太！箱子裏黴爛的錢該拿出來給我自己辦喜事了！我樂得自己哄自己高興！你們休想從我這扣走一個子！”他運盡全身力氣咆哮，“休想——！！”</p>
倆人一聽又求又跪又嚇唬，聲稱老頭子不給錢就斷絕關係，看以後哪個姨太太給他養老送終。</p>
老頭子不爲所動，“斷！正好如我的意！”說着又問僕人立文書的保人請來沒有。</p>
倆人察言觀色，怕老頭子動真格的真把自己掃地出門，只得又跪地賣慘，一個說沒錢就要押到青樓當兔寶寶，一個說沒錢就要被砍手砍腳。</p>
老頭子鐵石心腸不爲所動，“砍死拉倒，省得活着給祖宗丟人，給後代蒙羞！”</p>
倆人見老頭子口硬心狠，一時便又跪地哀嚎不止句句慘哭着要錢討物。</p>
老頭子煩不勝煩，大柺杖往地上用力一戳，就要管家找人牙子立時去買小姨太太彌補自己心靈上的氣窟窿，還要一下買倆，並且一時三刻也等不得了。</p>
這下廳堂裏藏躲着看戲的鶯鶯燕燕不幹了，一股腦全從屋裏跑了出來，接上老大老二的荏連哭帶鬧還要互相解褲腰帶上吊。</p>
老頭子不耐煩大柺杖一揮，打碎了一地鶯鶯燕燕的眼淚。</p>
孃的，重孫子是自己的血脈，忍無可忍也只能忍着噁心捏着鼻子一忍再忍！這幫小娘們天天喫香喝辣非但不知足厭，還敢跟着造反？</p>
老頭子覺得是自己當老貓久了，人們都忘了他曾經做老虎的獸行！他立時決定重振雄風，一雪前恥。</p>
有了當回老虎的念頭他立馬威懾十足了，拿起柺杖奮力一揮，他揮走了一地的鶯鶯燕燕後，對天振臂高呼，誰要敢阻擋他討十九、二十姨太他就和誰決一死戰！</p>
此時老大老二早已知趣地閉了嘴。</p>
老頭子折騰了半晌，氣發完了才感覺腹內做響，見此時早過了午飯時辰，他揉揉肚子便要回房。</p>
領着衆僕人行了幾步，他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見院中還跪着的倆人，便又虎着臉嚴聲喝道，“還杵在這裏做什麼？丟人現眼還沒個夠！還不快去滾去跪祠堂，不悔悟脫骨不準出來！”</p>
老大老二聞言唯唯諾諾，連連虛聲稱是，一臉的如喪考妣。</p>
十三聽到“脫骨”二字，一時想到脫骨扒雞，不由“噗嗤”笑出了聲。</p>
老頭子聞聲不悅地斜了他一眼，“你怎麼還杵在這裏？也想跪祠堂？”</p>
十三一聽立即噤聲抿嘴，憋回嘴邊的笑，他強撐着回了句，“孫兒下去了。”又偷眼看了眼老大老二的一臉灰溜溜的倒黴相，才躬身退行至角門兒，一離了老頭子的視線就趕緊一溜煙跑沒影兒了。</p>
十三見行至自己面前小女孩衣着單薄，額上因奔跑起了一層細汗，他不禁皺眉，“怎麼出來了，這麼不聽話，不是囑咐你好好在房裏呆着玩嗎？”</p>
見小妖女眨着大眼睛不說話，十三便瞅了小妖女身後的張媽一眼。</p>
張媽會意樂呵呵地回道，“少奶奶是擔心三少爺呢！這不都過了午飯點兒了，想是少奶奶怕您餓壞了身子，才執意要來尋您。”</p>
原來闔院都知道老太爺發了怒，別說人了，連耗子都不敢吱聲兒，到了午飯點也不曾敢有人去請。</p>
小妖女在真園左等右等十分無聊，午飯又遲遲不開飯，她便坐不住尋了十三來。</p>
十三聞聽張媽的話便立時明白了大半，這小丫頭哪是擔心自己，分明是擔心自己不回去，怕耽誤她開不了午飯呢。</p>
他接過張媽手裏的大氅給小妖女披上，柔聲嗔道，“真是個小豬投胎，一天到晚就光想着喫！”</p>
小妖女被十三颳了鼻子也不惱，只仰起小臉兒對他彎了彎水亮亮的大眼睛。</p>
十三在老頭子那站了半晌，也看了半晌便宜白戲笑餓了，便一刻也不耽誤，直拉着小妖女回房用午飯了。</p>
行了幾步，卻見園子空空無人回話，他想起昨天見的那四個大丫鬟，飯桌上一時問起，正擺飯的張媽便上前回稟了他。</p>
那四個丫鬟於今早便去管事的那告了假，都道明原由，管事的回了老太爺便準了她們的辭。</p>
原來這四個丫鬟昨天戰戰兢兢地迎了十三後，半夜又聽到四處亂鬧。</p>
今早一聞聽十三去過十六姨太那以後人就死了，四人更是嚇破了膽，一致認定十三是活閻王催命神。</p>
若自己再留下來遲早得被尋個原故扒皮抽筋，到時候還十有八九是個無頭案。</p>
四人不由惴惴不安，對總兒一打商量，便互相打氣，統一去了管事的那告假。</p>
四人一個說自己老子病了得去侍候；一個說表兄弟娶親得回去賀喜；一個說老姑太太死了得回去弔喪；還有一個說自己隱瞞了多年的精神病復發了要去療養。</p>
管家被四人語無倫次、連說帶嚇弄的頭昏腦漲，只得上報。</p>
老頭子聽了，卻十分痛快地準了四人的大假，並給了銀子錢體恤，吩咐管家等四人回來再另行安排差事。</p>
四人聽了管家的傳話同時舒了口氣，從昨晚一直吊在嗓子眼兒的心纔敢放回肚裏，爾後才領了錢千恩萬謝地告辭去了。</p>
十三聞聽四個丫鬟自動請辭倒不甚在意，正好省了他的麻煩。</p>
他就着八寶鴨子和椒油響麪筋用了兩碗雜米飯，就見小妖女依舊像喫不飽的小獸似的，正一如既往地對着桌上的美食呼哧呼哧大嚼大咽。</p>
十三眼見她抄起一隻金銀蹄膀喫的正歡，他嘴皮子做癢，不由起了點調皮地趣味，“別人喫飯是爲活着，你活着是爲了喫飯。喫吧，喫吧，喫成小胖豬過年好多賣點兒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