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不怕死的，從前自然沒後顧之憂，可如今……他連小女孩少吃了些飯都擔憂，生怕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若沒有了自己她要怎麼辦？誰來保護她愛護她，呵護她？</p>
末了十三心下暗暗決定，以後爲了她，自己也得長長的活下去。</p>
待十三收回了心思，只見那邊小妖女早不念了，現在正使勁握着那隻紫狼毫在另一張宣紙上亂畫。</p>
十三見狀便想瞅瞅她畫什麼，一走向卻見小妖女只把那張剛剛寫了字的紙好生放到一邊，而她腳下已扔了十幾個紙團。</p>
十三才知道原來她手下這隻飽受摧殘的紙已不是第一張了。</p>
以小妖女三兩分鐘一幅的速度，今天那一摞宣紙恐怕都得遭了秧。</p>
他搖一搖頭，過去問她，“畫的什麼？”</p>
小妖女見問，邊用力畫邊偷空擡起頭來，“畫兔子！”</p>
十三這才瞧見她臉蛋上不知什麼時候抹了兩團墨，烏墨襯的她的小臉愈發白嫩可人，只見這時她擡頭向十三一彎眼，又下意識擦了擦臉，把臉擦的更黑了，活像只小花貓。</p>
十三無法，只得掏出帕子俯身爲她一下一下地擦臉，見小妖女一面仰着頭任自己擦，一面手上的筆還往紙上招呼，胡亂畫個不停。</p>
待十三爲她揩乾淨臉上的墨，旁邊的一摞宣紙已下去了大半。</p>
小妖女最後似滿意似的終於停了筆，她獻寶似地揚給十三看，“十三哥哥，像不像兔子？！”</p>
十三見她興沖沖地問，又看了一眼紙上黑不溜秋的東西，哪有一點兔子的影子，倒像個四不像的黑豬。</p>
但他怕打擊到小女孩的積極性，故而沒敢說實話。</p>
他拿過來那張胡畫兒，故做十分認真地看了半晌才讚賞道，“不錯，堪稱夢筆生花。”</p>
小妖女聞聽十三奈獎高興地露出一嘴小白牙。</p>
“真的嗎？”</p>
十三放下畫十分肯定的點點頭，“看你如此喜歡兔子，趕明兒我出去給你買幾隻解悶兒。”</p>
小妖女聞聽忽然收了笑，“不，我不喜歡！”</p>
十三聞聽她語氣十分正經不似玩笑，似乎還帶着些許氣鼓鼓的意思，他一時摸不清頭腦，不喜歡爲什麼還畫這麼多兔子？</p>
但他見小妖女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冷色便沒多問，只笑道，“那不如，過了年送你去個地方可好？”</p>
小妖女聞聽，擡起似有悶氣的臉十分不解，“嗯？”</p>
十三一拍她的頭，帶着些許戲虐笑道，“送你去上學，上學就是去學習，出了家門在一所房子裏有老師同學一起讀書寫字，可好不好？”</p>
小妖女聽明白了個大概，她悶悶垂下眼簾，聲音清脆冷洌，帶着絲絲涼意，“我不要。”</p>
十三見她拒絕的乾脆，不由一挑俊眉，“怎麼？”</p>
“我不要！”小妖女擡高稚嫩的小嗓子又重複了一遍。</p>
小妖女忽然收了沉悶之色，擡臉看向十三，清清甜甜地道，“那樣我就看不到十三哥哥了。”</p>
十三見她滿眼赤誠，聲音似含了些許小委屈，他禁不住心頭一動，過去摸摸小妖女毛絨絨的頭，低聲道，“明兒就是除夕了，再過一天你就大了一歲，要懂事，學做大人，知道嗎？”</p>
小妖女聞言低頭沉默了，年齡對她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時間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的，大不大一歲又能如何？她是永不會長大的，思及此她在心裏偷偷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不敢擡頭再看十三。</p>
十三見她不知爲何一下忽然落寞起來，只覺自己一時變成了丈二和尚，正待發問，只見張媽打簾子進來，說大廚房送來了菜，問什麼時候擺飯。</p>
十三一瞧那桌上候座鐘，已然指向十二，他一面吩咐張媽現下就擺飯，一面招呼小妖女去喫飯，認定她是餓了故而纔有此失落。</p>
果見小妖女一聽說午飯有蒸魚糟蟹和雲林鵝便立時高興起來，蹦蹦跳跳地隨着十三進花廳喫飯去了。</p>
及至看着小妖女痛痛快快地吃了午飯，十三的心情也跟着痛快起來，他哪裏能想到養媳婦兒這麼難，尤其自己的媳婦兒還是枝頭未綻的花骨朵，更得小心呵護。</p>
待小妖女打着哈欠去午睡了，十三才有功夫騰出來聽張媽彙報。</p>
年下事多，十三雖另分院住，他又自來省事，卻也免不了比平時多了些大事小情。</p>
待到張媽把一應事件回的差不多了，十三才懶懶地伸了伸胳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道，“小事你就瞧着辦，那幾件事就按我吩咐的去做。”</p>
張媽應聲去了，十三便也倚在榻上自歇息了。</p>
第二天就是除夕，院子裏從一大清早就能遠遠聽見街上噼裏啪啦放炮仗，十三和小妖女兩個閒人無事可忙，喫畢早飯，十三找出上次從老二那順來的色子盅和三個青琉璃色子，拿出來和小妖女比大小輸了彈腦瓜嘣，幾把過後，卻是小妖女又輸了，正耍賴捂着額頭不肯讓十三彈。</p>
忽聽一聲震天雷響，只見正在窩裏打旽的大獾被嚇的一激靈，它一面濛濛地爬起來，一面慌張地搖着大毛腦袋拱着粉紅的豬鼻子四處亂看，一時還以爲地了震，直逗的一旁的十三和小妖女哈哈大笑。</p>
及至過了午飯時候，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先時還只是零星小雪，後來雪花就像扯棉絮似的爭搶着飄飄灑灑落了下來，沒一頓飯的功夫，整個園子便已經被皚皚白雪裝扮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瞧着煞是可愛。</p>
十三瞧着外面的雪愈雪愈大，心思一動，反倒有了想出去的意思，他招呼張媽取來一件灰鼠毛大氅，穿戴整齊上後就要出門。</p>
“我去上房走一趟，你去不去？”</p>
十三邊系大氅的領帶子邊問坐在榻邊托腮的小妖女。</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