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嘯歌坦率地告訴她,“這件事恐怕牧家主自己也清楚,他還故意將自己中毒已深的症狀,僞裝成是替小公子操心所致,這其中的深意,只怕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牡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牧家主活不過這個月,那下個月的……
“糟了!”
牡丹下意識地驚呼一聲,便匆匆離去。
待到她走後,顧嘯歌便停了下來。
斂去臉上的神色,顧嘯歌回過頭看着牧家,面無表情地開口,“牧夫人認出你了。”
坐在輪椅上的御堇年神色淡然,“意料之中。”
“怎麼,舊相識?”
“是。”
御堇年回答得倒是坦率,“牧夫人孃家姓蘇,閨名叫蘇小小,自幼便與牧青峯青梅竹馬,及笄之後順理成章地許配給牧家,只不過,在她嫁到牧家之後的三日回門之時,便發現蘇家已被滅滿門。”
滅門?
還是三日之後才知道的?
“在雲都這樣的地方,想要做到覆滅一個家族而不驚動到任何人,有可能麼?”
御堇年點頭,“有。
“蘇家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若非靠着與牧家的這一層關係,只怕連生存下去都成問題。”
家族之中沒有高手坐鎮,被悄悄滅門也只不過是一夜的事情。
光是聽御堇年說,顧嘯歌便覺得自己脊背已爬上一層雞皮疙瘩。
“你跟她,是怎麼認識的?”
顧嘯歌好奇地問。
御堇年的臉上莫名漫上兩團紅暈。
好一會兒,他才彆扭地開口,“我剛剛來到雲都之時,尚且年幼,彼時四大家族之中,只有牧夫人剛剛生產,所以,我便被送到牧家養了一段時日。”
雖然御堇年說的已經十分隱晦,可顧嘯歌還是一下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是他小時候喫過牧夫人的奶水啊!
“你之前好幾次對牧九雲手下留情,也是因爲這個?”
御堇年點點頭。
顧嘯歌心下暗自思付,那這個牧夫人也算得上是她半個婆婆,牧家的事,她便也不能袖手旁觀。
而且,牧夫人和牧家主之間的感情看上去也很好,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牧夫人傷心欲絕。
“對了,”
顧嘯歌略一思量,轉頭問御堇年,“雲都最近是不是會有什麼大事?是四大家族都關心的那種?”
御堇年面色微沉,“雲主之爭。”
顧嘯歌一驚,“雲都之主?不是你麼?”
御堇年微微搖頭,“很快就不是了。
“雲主之爭每六年便會舉行一次,由四大家族主持,通過各項比試,決定雲主,雲主在雲都之中有着絕對的地位和權利,甚至有權插手四大家族的事務,甚至於決定四大家族的家主。”
御堇年告訴顧嘯歌,這個雲主本就是四大家族聯合起來想出的一個相互制約的法子,比如若是牧家的牧九雲當了雲主,牧家便可以借勢壯大,打壓其他三大家族。
六年後,其他家族必會想方設法讓自己家族的人替代雲主。
這樣一來,雖然麻煩,但至少平衡了四大家族的勢力,不會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
六年前,御堇年以絕對的優勢橫空出世,成爲雲都之主,御家的地位在雲都之中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四大家族紛紛向他拋出橄欖枝,可御堇年皆是不理。
就連巫家,也未能在御堇年的手上討得半點好處。
這便是四大家族對御堇年看不慣的原因。
可他們也清楚,若論實力,別說是年輕一輩,便是他們這些老傢伙,也沒有人是御堇年的對手。
所以,明的不行,只能在背地裏使些手段了。
顧嘯歌這才終於明白,爲什麼彷彿一夜之間,御堇年就成了整個雲都的公敵了。
她忙問,“若是我救了牧青峯,是不是牧家至少會站在你這頭?”
御堇年點點頭,又搖搖頭,“牧家已是日漸式微,便是他們從此事之中脫身,也無濟於事。”
本來圍攻御堇年這件事,另外三大家族也沒有指望牧青峯會做什麼。
顧嘯歌皺眉,輕咬自己的手指,低聲道,“不行,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今天晚上,你陪我去見牧夫人!”
……
入夜。
顧嘯歌與御堇年悄無聲息地落在牧夫人與牧家主的臥房之中。
而牧夫人似乎早已猜到他們會來一般,合衣坐在房中,身邊是一隻搖曳的燭火。
牧家主躺在牀上,呼吸的聲音就像是一隻破風箱一般,吵得人夜不能寐。
見到顧嘯歌和御堇年,即便是他們兩人都蒙着半張臉,牧夫人還是一眼就認出。
“御堇年,你不該來這。”
牧夫人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御堇年看向牧夫人,摘下臉上的半塊面紗,低聲開口,叫了一聲,“娘。”
顧嘯歌親眼看到牧夫人的身體狠狠一顫。
但隨即,她冷笑一聲,“什麼娘?我不過是餵了你幾口奶喝而已,遠擔不起你這位高高在上的雲都之主一聲娘。
“你也看到了,九雲傷得重,峯哥已是時日無多,牧家遲早都要垮的,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對付你。”
牧夫人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御堇年劍眉微蹙。
他還想說什麼,顧嘯歌卻一把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道,“羊有跪乳之恩,堇年他是真心將您當孃親看待的,夫人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看到她,牧夫人冷哼一聲,“我倒是沒想到,他竟會找了一個你這樣伶牙俐齒的,看來,巫家那丫頭,你是不會再娶了。”
昏暗的燭火下,牧夫人看不清御堇年臉上的表情。
她上下掃了顧嘯歌一眼,不悅地轉過頭去,“我把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牧家現在已是自身難保,你大可放心,冰蠶之毒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除此之外,我不能管,也不想管。”
顧嘯歌氣得翻了個白眼。
“你這人,幹嘛就非得認爲我們是來求你幫忙的?我們是來給你夫君治病的!”
“治病?就你?”
牧夫人連眼皮都懶得再擡一下,不耐煩地揮揮手,“在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從牧家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