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娘之前顧忌着縣令府和秦家，倒是有意想將人遣散出去。
但這看熱鬧的人裏有不少樓裏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貴的。
她好言相勸沒用，也不敢強行趕人。
況且，事出突然，她如今只祈禱這秦清元千萬挺過去，也沒精力再去顧忌旁的。
這也導致了，此刻春月樓雅間門口，已經裏裏外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吳大夫許也是怕這秦清元沒了縣令府和秦家給他安個救治不力的罪名。
方纔那一番話，也是故意提高了聲音，就想讓外頭圍觀的衆人聽見。
若到時候這兩家，真要找他來背鍋，這些人也能給他做個證。
非是他不救，而是情況太過危急，便是大羅神仙來了救不了。
外頭的人都聽到了，屋內此刻還有意識的秦清元自然也聽到了。
此刻聽大夫說自己沒救了，沒死的人都差點一口氣背過去，氣息更萎靡了些。
小廝見狀，哀嚎聲更大了幾分，響徹整個雅間。
外頭看熱鬧的一些個公子哥也不負吳大夫的期盼，開始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聽到沒，說是腸子都出來了？那秦清元此番定是必死無疑了……”
“可不就是，話說回來，這趙曄平時裏看着弱不禁風，這下手可當真是狠……”
“這兩人往日不是還有些交情麼，這究竟是結了什麼仇？”
“不知道。”
“唉，我聽說趙曄染了髒病，沈家前幾日已經把沈……接回去了，此番只怕是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拉人墊背……”
“你只說對了一半。”有人砸砸嘴道。
“看你的樣子，是知道些什麼？快說說。”
“確實跟趙曄那髒病有關。”
那人神神祕祕道：“你們可知道趙曄那髒病是怎麼得的？”
“害，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那人見着衆人面上滿是好奇，面上也有些得意，挑眉道：“是秦清元故意找人傳給他的……”
“這...真的假的？”衆人大驚！
“這還能有假，若非如此，趙曄何至於下這般狠手！”
“說起來，方纔他們爭執大聲，我在隔間似乎也聽到些……”
“你們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趙曄和秦清元之前不是還這春月樓爭過嬌娘，莫不是那時候結下的樑子……”
“……”
“嘭....”
瓷器破碎的聲響起，原本喧鬧的人羣瞬間寂靜下來。
衆人停下了議論，忙扭頭朝身後看去。
眼前站着的是個年輕女子，長相極美，穿着一身淺色衣裙，迎着光，一眼看去猶如九天玄女。
人羣中，不知是誰率先低聲開口問道：“這是何人？”
“春月樓何時來了這麼條件這麼好的新人？”
“許是新來的花魁？”
有了這般認知，衆人眼睛都開始放光了。
倒不是眼前這女子有多麼絕色，而是這姑娘那周身的氣質實在難得。
分明沒有華冠麗服，但站在那，就讓人覺得貴氣逼人。
冷清，高雅，不見一絲風塵氣息！
她之所以打破這店裏的花瓶，引起關注也是迫於無奈。
剛剛到達春月樓，聽到衆人的議論說腸子外露了，她心底便是一緊。
拔高了聲音想穿過人羣，但奈何衆人如今討論得太過熱切，壓根無人理會她。
此刻見大家都冷靜下來了，她也沒有耽擱，言簡意賅道：“我是大夫，前來救人，讓我進去！”
許是她身上的氣勢太過駭人，也許是她此刻面色神色太過威嚴。
衆人竟是對她說的話沒有絲毫懷疑，見着她走過來，便下意識朝着兩邊退開，讓出條道來。
林沐冉順利進了屋，迅速將屋內情況掃視一遍。
地上血跡觸目驚心，角落裏趙曄還在不停撞牆自言自語。
林沐冉雖沒見過他，到看如今的情景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沒有理會角落裏的趙曄，也沒去看白着臉的洪三娘等人。
掃視一眼後，她便直直朝着地上躺着的秦清元奔去。
隨着方纔吳大夫的話音落下，屋內衆人顯然也已經放棄他了。
幾人一心想着該如何善後，該怎麼才能全身而退，也壓根沒心思顧忌地上的人。
沒有人管他，也任何止血措施，秦清元的傷口此刻還在不停滲血。
許是流血過多，也許是已經絕望。
秦清元如今雖還有些意識，但也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林沐冉擰着眉頭，四下看了眼，匆忙那了桌上的乾淨的布給他止血。
對於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屋內衆人皆是一愣。
還未等他們詢問，便見着她二話不說就拿布去堵秦清元的傷口，衆人也被下一跳。
李大夫回過神來，率先開口呵斥：“你在幹什麼？！
“放肆！你還不快住手！三娘，你便是如此教手下姑娘規……”
“這不是我春月樓的姑娘的呀……”洪三娘此刻也是一臉懵。
“我是大夫。”林沐冉頭也不擡打斷道：“我這是在救他！”
大夫？李大夫聞言一愣，面色頓時有些難看。
再看了地上的林沐冉一眼，眉頭蹙得更緊了些。
說來也巧，洪三娘差人去請的這李大夫，正是當日跟着吳漢生去都督府診脈的大夫。
當日他被今釗不留情面的質疑醫術不佳一事，一直讓他心底不滿。
更令他不爽的是，聽聞那被他斷言藥石無醫的的姜都督，之後病情確實有所好轉。
爲此，他又被向來對他醫術信任有佳的吳大人劈頭蓋臉數落一頓。
這事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自打那日之後，他便尤爲忌諱旁人請他看診，卻又不相信他的醫術！
沒想到今日這洪三娘又是如此！
不僅請了他來，還另外請了旁的大夫！尤其請的還同樣是個女大夫！
李大夫只覺得自尊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被都督府便也就算了，如今還要被一個青樓女子看不起。
李大夫此刻只覺得一陣憋屈，冷着臉道：“三娘這是什麼意思？！
“你既不相信我李家醫館的醫術，又何必去請人！莫不是想故意羞辱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