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和努力的遮擋着林紓的身子防止被雨淋溼,結果卻弄得更加糟糕。林紓原本還尚能辨別顏色的蜜色的袍子染上了血水,染上了他衣袖上的泥漿,渾身顯得髒污不堪。
畢和將林紓緊緊的抱着,整個人無助又絕望。
天空不絕的雷鳴將他的聲音淹沒,暮晚二人只能在旁邊靜靜的看着他發泄。
他撫着林紓的臉,聲音乾澀沙啞:“你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你道歉呢。你用心太險惡了吧,接下來的半輩子我多半會在愧疚中度過了……”
畢和調動臉部肌肉在笑着,笑得很難看,也很狼狽。
林家已滅,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先處理好後事,死者應該儘快入土爲安,這麼放任雨水沖刷着不太好。
暮晚走了過去,低聲說道:“畢和,眼下先處理後事吧,逝者已逝,你不要太過悲傷。”
畢和置若罔聞,或者說他整個人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個自己用回憶臆造的世界裏,不管是父母還是林紓都活得好好兒的。
那個世界沒有爭鬥和殺戮,只有無盡的安寧與祥和。
它就是理想國吧!
“小姐,他似乎封閉了自己的感官,無法感知外邊的世界,到最後他會深陷內心世界無法掙脫的!”暮夜擰眉,面色有些不好。
“可有解決辦法?”暮晚看着暮夜,希望還能挽救,畢竟她還想從畢和的口中獲知鎮靈盒的來歷。
暮夜走近畢和,緩緩低下身子不住的打量着。
看着他的眸中有神采殘存,稍稍鬆了口氣:“所幸他感知未曾完全喪失,對外界發生的事情尚有察覺。想辦法將他從內心世界拉出來就好了。”
暮晚最是不會安慰人的,也就對於雲紀,她能儘自己努力的想辦法讓他高興。
可對於其他人,她沒辦法,更不願意挖空心思的去安慰。因此便將這事交給了暮夜,自己個兒在廢墟里四處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林家覆滅的詳情。
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雖未散去但卻變得淺淡。
林家的周圍陸續圍了好多趕來看熱鬧的人,畢竟大清早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想讓人不知道都難。
四周人指着廢墟議論紛紛的,爭辯着各自不同的看法。
“林家莫非是惹了什麼強者?好好兒的春來鎮第一望族竟落得這個下場,真是讓人惋惜啊。”
“不會吧,傳聞林家不是有元嬰高手嗎?”
“嘁,多半是騙人的,這麼些年有誰見過啊!”
“不管有沒有,都不管用。前些日子鎮上來了好多不明身份的人,那些人啊,看我一眼我都覺得心悸!”
“確實,修爲很高,這段時日我都叮囑家裏那倆臭小子不準出門,免得給我惹事!”
“我覺得林家是糟了報應!你們看,好好兒的選婿大會弄得血流成河的,藉着大會將針對他們的三家剷除。手段毒辣,簡直有違天道!”
“你這麼說,我也覺得林家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些年死了好多人,丟了好多孩子,我看多半是他們乾的!”
……
畢和被暮夜狠狠的打了兩耳光之後,意識漸漸的清醒,耳邊衆人的議論越加清晰。
這些人憑什麼這麼說林家!
數百年來,若非林家盡心維持春來鎮的秩序,這些修爲低微的普通人怎麼可能安心的生活着,不僅有了土地,還有了家!
畢和第一次覺得跟這些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唯一能讓他們服輸的便只有實力!
畢和第一次對人下了死手,要知道從前的他只要能講道理就決計不會動手。
漫天的碎石斷木紛紛向周圍的人砸去,砸得那些人抱頭鼠竄。
畢和抱着林紓,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暮夜沒有氾濫的同情心,這個世界本就以實力爲尊。
他沒有阻止,而是抱着刀站在一旁。
蜀備等人覆滅林家以後就迅速的離開了,一路朝鳳凰山趕去。
蜀備坐在車子裏,看着一臉坦然的林端不禁有些好奇:“你真的沒有一絲後悔嗎?”
林端擡眸,聲音淡漠:“有什麼可後悔的,我的追求是無上大道,無上修爲。”
蜀備背靠在車壁上,略顯驚訝:“那些可都是你的親人!”
林端依然淡漠:“都是些無用的牽絆,只會成爲我修煉道路上的阻礙!”
蜀備嗤笑一聲,搖搖頭:“你的心可真是冷漠!我原以爲自己是最無恥最絕情的,原來你纔是那個人!”
黑色的獸車在林間穿梭,踩落一地的樹葉。
蜀備回到鳳凰山第一件事情就是稟告事情的結果。
他跟着侍從進入了地洞,地洞陰冷乾燥,他的腳步聲可以傳很遠。
拐了兩道彎後,眼前出現了屋子大小的空間,裏邊有一位黑衣長袍的人在忙碌着。
“大人,小的來稟告林家的消息!”蜀備恭敬的說道。
黑衣長袍的男子並未轉身,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下:“說吧——”
“林家已盡數覆滅,無一生還!”蜀備的尾調略微上揚,聽起來有些得意。
“你確定?”黑袍人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過身盯着他。
蜀備只感覺到周身靈氣略顯凝滯,渾身都是被鎖定的陰冷。
“是……是的!”他心慌的點着頭。
黑袍人嗤笑了一聲,迴盪在山洞裏,顯得幽深又詭異。
“我怎麼聽說林家收容了畢家那小子,而且選婿大會後還有一男一女去了林家做客?”
黑袍人淡淡的聲音卻讓蜀備心驚膽顫,他撲通一聲匍匐在地上,請求着再給一次機會。
黑袍人無動於衷,直到他磕得滿頭是血才輕飄飄的說了聲“好”。
蜀備走後,黑袍人趁四下無人時與元風進行聯絡,告知了林家有三條漏網之魚的消息。
元風盯着黑袍人,面容陰鷙,囑咐着儘快處理乾淨就掐斷了聯絡。
黑袍人望着化爲菸灰的符紙,面色有些不虞。
林家的後事都是由畢和操辦,關於林紓的事情,他幾乎都是親力親爲。
幾日過去,他眼底烏青一片,一看就是沒有休息。
暮晚勸了他休息一下,他卻搖搖頭說這是最後相處的時光了,暮晚無法只能放任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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