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陰山山頂之上，光芒時隱時現，順着光芒望去，可以見地上雜亂卻又不失規律的擺着許多邪惡卻生機充沛的東西。</p><r/>
那些東西相互銜接，又相互排斥，最後達到微妙的平衡，散發出一種讓人心悸的力量。</p><r/>
似乎是一個陣法，法陣的左邊角落，躺着昏迷不醒的宮恆，他身上的力量正在緩緩流失，與陣法融爲一體。</p><r/>
法陣的正中留下了一塊三角的空地，裏邊什麼都沒有，圍聚三角的光芒亦是淺淡將熄的感覺。</p><r/>
宮升就站在陣法的邊上，左手舉着一隻被禁術封印的墨瓷瓶。</p><r/>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山路的盡頭，期盼卻又陰冷。</p><r/>
灰黑色的袍子被狂風颳得散亂翻飛，配上他許久不加修整的頭髮與鬍子，詭異得就像索命的亡魂。</p><r/>
緩緩的，山路的盡頭出現了幾道人影，紅色的身影格外旖旎，格外的森寒。</p><r/>
宮升望着由遠及近的宮憐生，微勾嘴角，眸底的陰鷙與瘋狂再也壓制不住。</p><r/>
宮憐生定在離他三丈遠的地方，血紅的眸子微凝，狷魅的嗓音帶着駭人的冷意：“宮升，你究竟想做什麼？”m.i．c</p><r/>
宮升譏諷的笑着，滄桑低啞的聲音迴盪在山頂之上，像極了呼嘯漫卷的陰風。</p><r/>
“我想做什麼，難道你猜不到嗎？”說着側了下身子，將被擋住的躺在陣法中的宮恆露了出來。</p><r/>
瞥見那道人影，宮憐生嗤笑一聲，表情很淡，就像看見的是陌生人。</p><r/>
“一個曾經的故人，是生是死，與我何干？本座公務繁忙，若無其他事，恕本座無法奉陪。”說着轉身欲走。</p><r/>
宮升搖着頭，輕輕笑了笑：“憐生，別忙着走啊，我好歹是你長輩，你就不能留下來聽我講話說完。人一旦老了，就喜歡絮絮叨叨的，唉，又跑了，還沒講到正題上。”</p><r/>
宮憐生冷聲迴應：“無可奉陪！”</p><r/>
宮升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本來你害了我兒子，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不過既然我的成兒那麼喜歡你，我只好讓你與我兒結契，無論生死你都是他的奴隸！”</p><r/>
說着，他伸手抹去墨瓷瓶上方禁制，將其放在陣法的另一端。</p><r/>
瓷瓶微微晃動，從裏邊浮出一道虛弱的魂影，細看來，正是死去許久的宮成的靈魂。</p><r/>
“憐生，此陣名曰‘換生’，原本就是爲你準備的，陣眼的位置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你既然沒空，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換宮恆了。</p><r/>
除你之外，沒人能救宮恆，不過你還是可以猶豫的，宮恆畢竟是陣法的一部分，不會死的那麼快。</p><r/>
但倘若成陣靈物的生機被耗盡，宮恆就會完全代替你的位置，提供生機，卻又因爲非結契之人熬不過一刻就會身死。”</p><r/>
宮憐生的表情依舊很淡，可他袖口下的手逐漸的收緊，原來，他還是沒辦法做到無動無衷。</p><r/>
滅察覺到他的異常，毛遂自薦的說道：“主子，你若是舍不下，屬下這就替你將那人救出來！”</p><r/>
宮憐生還未搭話，宮升就哈哈的大笑起來。</p><r/>
“死靈與活人結成主僕契是極爲艱難的，我查閱了許多禁術古籍才找到這個辦法。換生陣一起，除了結契的一靈一人，其餘的只要一靠近陣法就會被強勢抹殺，你們還是別動歪心思了。”</p><r/>
看着宮憐生隱忍的背影，宮升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p><r/>
他嘖嘖着，既無奈又憐憫的說道：“你若不願意成爲我兒的奴隸你儘管走吧，我理解你，反正宮恆拋卻了你，他在你眼中僅僅是個故人罷了，爲了一個這樣的人放棄自己自由，確實不值得啊！”</p><r/>
宮憐生閉着眼睛，仰起頭，任由傷人的風沙在他的臉上刮過。</p><r/>
靜立了片刻，他無力的撐起眼皮，垂下了頭來。</p><r/>
“我終究是沒辦法看着你去死。”</p><r/>
宮憐生苦笑着，就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勇氣，緩緩轉身，邁着沉重的步子朝陣法走去。</p><r/>
看着他聽話的走來，宮升癲瘋一般的笑着。</p><r/>
宮憐生，我就算敗了，眼下身爲族長的裏不也要乖乖的朝我低頭嗎？</p><r/>
“當我兒奴隸又如何，反正這樣的事情你早就習慣了，而且他已經死了，又不會對你做什麼。</p><r/>
就算會，你多半也會覺得開心，畢竟你是如此的風流浪蕩。</p><r/>
不要難過，有着你魂力的溫養，我兒早晚都會復活的，到時候你還怕伺候不了他嗎？”</p><r/>
滅憤怒的喝止着宮升，卻讓宮升更加的瘋狂與得意。</p><r/>
宮升羞辱的話語，無疑是將宮憐生用霸道狠毒冷然築起的心牆狠狠的推倒，將他用強顏歡笑勉強維持的倔強和自尊狠狠的碾碎，將他不停結痂與腐爛的傷口鮮血淋漓的撕開，用最濃的鹽水醃製，用最熾熱的烈陽炙烤……</p><r/>
宮升口中的自己，已是髒污下·賤，甚至比青樓中人還要不堪。</p><r/>
“宮恆，或許在你眼中我一直都是這樣骯髒，這就當我還你那些年曾給過我的光明和溫暖。</p><r/>
此次過後，我希望我們再無瓜葛，若是可以，我希望下輩子我們不再相識。”</p><r/>
宮憐生抖着肩慘然笑着，雙腿比灌了鉛還要沉重萬分。</p><r/>
以前是僅僅是拋棄了尊嚴，如今連靈魂的自由都不再有了。</p><r/>
罷罷罷，反正他一直都陷在淤泥裏，如今不過是陷得更深，連一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而已。</p><r/>
他擡腳跨進了陣法，一瞬間，換生陣光芒大盛，刺眼的白光築起一道光牆，將他死死的困在了裏邊。</p><r/>
“主子，主子，你等着，屬下這就救你們出來！”</p><r/>
滅踉蹌的奔跑過去，拼命的撞擊着屏障，除了將自己撞得五臟俱損，七竅流血外，並沒有其他的結果。</p><r/>
宮升高舉着雙臂，癲狂的笑着，整個山間都回蕩着他的笑聲。</p><r/>
陣法之中，擺陣的物品按着一種詭異的節奏明暗的變化起來，陣法上空的烏雲不停的翻涌，最後形成了一道不停旋轉的漩渦。</p><r/>
狂風猛烈的颳着，拔起了周圍的樹枝草皮，圍着陣法環繞起來。</p><r/>
宮憐生站在陣法正中間，血色的袍子獵獵作響，清麗卻妖媚的臉上是絕望過後的平靜。</p><r/>
掃視了一眼地上的宮恆，他斂上了妖異的血瞳，感受着靈魂傳來的變化。</p><r/>
那是一種自卑與依從，對一個死魂的刻在靈魂上的恭敬與謙卑，一種恨不得抵抗卻又無法抗拒的絕對服從……</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