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蘇洛蠻宇文嘯 >第59章 你大半夜來幹嘛
    落蠻看着這副人虎情未了的戲碼,竟絲毫不覺得違和。

    宇文嘯似乎從不曾有過這般溫柔的眸色,唯獨對着虎爺,他才稍稍地褪了一分冷漠。

    黑影衛去把六公子也請來了,小六出院之後,又自己隔離了幾天,如今有好喫的,自然得叫他過來。

    院子裏頭點起了篝火,照得院子裏頭亮堂如白晝,天氣有些寒冷,大家圍在火堆前喫着香噴噴的烤肉,喝着大碗大碗倒出來的酒,恣意得很。

    宇文極盤腿坐在落蠻的身邊,落蠻給他遞了一塊羊排,他卻喫得十分斯文,不像其餘四位爺,喫得那叫一個豪爽。

    或許是因爲氣氛熱絡的緣故,雲夢二位姨娘也敢坐下來了,畏畏縮縮地躲在落蠻的右側,旁邊是小六公子。

    酒過三巡,雲姨娘白淨的臉上染了幾分酒紅,竟唱起曲兒來了。

    雲姨娘的聲音很甜,很清脆,空靈得像高山流水,叫人頓感覺坐在山野間一般。

    落蠻給她打拍子,作爲一名曾經的文藝愛好者,她曾也在學校裏頭參加過歌唱比賽拿了安慰獎的。

    “蠻哥!”雲姨娘唱完,眸色溫柔繾綣,舉起了碗對着落蠻,“奴家敬你。”

    自打那一聲蠻哥哥之後,雲夢二位姨娘都是一直叫她蠻哥。

    黑影衛喝得有點兒多,拿着筷子攔了一下,眼底生髮了酒意,“敬酒要有由頭,你喫住都在摘星樓,爲何敬她不敬世子?”

    雲姨娘本來特別怕他們,但是這會兒仗着酒意,倒也不那麼恐懼了,橫波嗔了他一眼,“若無她,我姐妹二人進得了王府麼?”

    黑影衛側着腦袋瓜子,倒也是這麼回事。

    落蠻舉起碗,豪邁地道:“好,喝!”

    小六吃了一塊肉之後,舉起了杯子,淡淡地看了落蠻一眼,“我也敬你!”

    落蠻碰了他的碗,今晚的歡喜,似乎浸不到他的眼底,那裏始終是陰鬱深沉的,落蠻覺得,如果楊姬的死不弄個明白,小六一輩子都會揹着殺母的罪名。

    宇文嘯的手落在了小六子的背上,有一個輕拍的動作,但是並未安慰的話。

    傷感沒沒有蔓延開,因爲小六子就竟然也引吭高歌,唱得可難聽了,破喉嚨。

    大家都捂住耳朵大笑,叫他忙住嘴,但是氣氛卻被調了起來,雲夢二位姨娘重造舊業,唱得那叫一個歡喜。

    酒也越喝越多,穿越來到這裏之後,落蠻第一次感覺到全然的放鬆,她醉了,七分醉三分醒,想起這草淡的一路,幾度生死邊緣掙扎,她心底頓生蒼茫之感,霍然站起來,舉起了碗,“來,我也敬大家一杯,敬……”

    她側頭,想了一下,然後看着宇文嘯,眼底不知道爲何就蓄了淚水,心底有沉寂許久的弦忽然就被撥動了起來,“敬您還活着!”

    這話一出,大家都懵了,宇文嘯撫摸着虎頭,看着她,眸色深邃。

    秋蟬在旁邊聽着,忙就拍打她,“什麼死不死的?不要瞎說,您喝多了!”

    落蠻卻仰起頭,大口大口地把酒喝完,站起來搖晃了一下,把碗一摔,哐噹一聲,碎片濺飛,有一塊彈到她的臉上,猙出了一抹血絲。

    “我也給大家唱首歌!”落蠻暈乎乎的,復又坐下,胡亂地抓了一把,把衆人的碗拿過來,再奪了黑影衛手中的筷子,敲着碗兒發出清脆的聲音,她頭髮散亂下來,覆了半邊胭脂紅的臉,被風吹得生出了狂亂的媚態。

    她就那樣看着宇文嘯,眼底揚起了一抹猩紅,“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

    她的聲音,破音居多,哽咽着混了幾個字,眼淚在眼底打轉,卻是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她腦子裏模糊地想起,入特訓組的時候,一天在模擬機上十幾個小時,下來暈頭轉向吐得黃疸水都出來了,她想回家,想放棄了。

    甄將是特訓組的高級長官,單獨找他在車裏談話,當時車裏就放着這首歌。

    甄將犧牲的時候,她躲在被窩裏頭,哭了一整天,也單曲了這首歌一整天。

    現在,在她的世界裏頭,她也犧牲了。

    她唱不下去,站起來含淚笑着對大家鞠躬,“我喝多了,多多包涵!”

    宇文嘯看着她,眸色依舊深沉如海,但是,有一抹奇異的情愫閃過,對雲夢二位姨娘道:“扶她回去休息。”

    “是!”雲夢兩人馬上站起來,扶着落蠻的手臂。

    落蠻踉蹌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着宇文嘯,笑着,又彷彿是哭着,那深深的一眼,心有片刻的碎裂。

    她想說,在這裏唯一的安慰,就是能騙自己甄將還活着,可這話她雖然醉了,卻也說不出口。

    衆人看着她回去,宇文極怔了怔,丟下了羊排馬上追過去,他離不了落蠻,離了落蠻他就怕。

    黑影衛撐着一雙醉眼昏花的眸子,撓了撓頭,“怎麼回事?我竟然覺得蠻哥今晚有點娘們。”

    宇文嘯靜默了一會兒,端起酒喝盡,彷彿回落蠻敬他那一碗,喝完之後起身進了屋中。

    外頭一片歌舞昇平後的狼藉,小六子默然離席,離了摘星樓。

    黑影衛和閃電一定是喝多了,竟然幫着秋蟬收拾。

    落蠻噩夢纏身,都是一些支離破碎的影像,她彷彿站在雪狼峯上,看着自己的遺體。

    她對着自己的遺體敬了一個軍禮。

    落蠻,你此身光榮!

    夢醒,一屋的殘冷,月華隱退,一盞晴滅未定的油燈只餘豆般光芒。

    有一人坐在屋中的椅子上,落蠻怔了一下,揉了揉發花的眼睛,竟然是宇文嘯。

    他就坐在距離牀邊一丈遠的椅子上,一身白色寢衣,柔光籠罩他,添了幾分如玉般的儒雅,他眸色漆黑,有光芒投在眼底裏,寒星一般看着落蠻。

    落蠻酒醒大半,撐起身子來,“這麼晚過來,有事?”

    宇文嘯望着她,聲音有些沙啞,“你喝醉了。”

    落蠻點頭,好一句明知故問的話,“看樣子應該是的。”

    “喝醉了便早些睡,別熬夜。”他說着,便起身推門出去了,腳步聲聽不到,真仿若霸王鬼魅一般。

    落蠻懵了,她剛剛就是在睡覺啊,如果不是看到他在房間裏,她會繼續睡過去。

    她躺下來,把手枕在腦後,今晚醉酒後的舉動浮現在眼前,她心頭有綿綿沉沉的痛楚,也有些懊悔,這埋藏許久的一絲軟弱,不該表現出來的。

    眼底的破碎慢慢重組,她閉上眼睛之前,又是那個打不死的落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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