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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雨如密針,明明是淋在蕭林身上,她卻覺得是扎進心裏,又麻又痛。

    老漢在翻翻找找,頭也不擡:“是啊,老無所依,唯有以此維生。”

    “那你半個月前有沒有在這裏見過一個滿身是傷的女孩?”

    老漢臉上的褶皺全擰成一堆,左思右想,恍然道:“是有這個女娃。老朽還記得那日是兩男子把一女娃往亂葬崗隨手一拋就走,連張裹身的涼蓆也沒有。後來有微弱的呼救聲響起,老朽才得知那時女娃尚有一息殘存。”

    蕭林本想責問老漢當時爲何不施救,可入目便是他行將就木的臉上的麻木與了無生氣,所有的問責都無從出口。況且她也沒有資格追究,不聞不問的自己不也是“幫兇”之一。

    “她有沒有說什麼?”蕭林不知問這個問題竟花光她所有的力氣。

    老漢聲音不見一絲起伏:“好像是···是‘林姐姐,我痛,救救我’。”

    蕭林心頭一震,不自覺紅了眼眶,那一瞬間,心裏難過的像是海綿蓄足了水,一碰就會溢出來。她腦裏渾渾噩噩,發抖的手仍然不斷在找孫小花的屍身。

    老漢凝視蕭林一會,指着右邊:“姑娘去那邊看看,老朽依稀記得那是女娃被拋屍的地方。”

    蕭林不知自己是怎樣走過去,混混沌沌的腦瓜在看到那個熟悉卻佈滿腐肉的小身體時登時清醒。

    孫小花就這樣孤零零地倒在那,蒼蠅縈繞,幾乎腐爛得面目全非,死不瞑目。

    明知她不再感到痛,蕭林還是輕輕抱起她;明知她聽不見,蕭林依然說:“小花,對不起,姐姐來遲了。你以後不會痛了,咱們回家。”

    雨如萬條銀絲從天上飄下來,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

    蕭林一直抱着孫小花,淋着雨,回到家。孫氏祖孫早已在家中等候,見蕭林神色悲傷地抱着疑似孫小花的人回來,孫高氏的心當下一沉,似乎知道了結果。

    接下來的三天裏,三進宅子裏異常的沉默,蕭林一家在哀痛中爲孫小花辦理身後事。

    等孫小花終於入土爲安後,蕭林纔有心思想如何爲孫小花討回公道。原本她想去衙門狀告孫寶三販賣親生女,可孫高氏告訴她想得太理所當然。

    “爲什麼?”

    孫高氏無奈地說:“即使大靕確有禁止販賣人口的律法,但是允許自願賣身。小花已亡故,無憑無據,勿論衙門不受理,即便對簿公堂,孫寶三大可以孫小花是自願賣身爲由脫罪。”

    孫高氏沒有說出口的是災時易子而食,平日賤賣兒女的人比比皆是,這事習以爲常,除了一兩聲嘆息,再無其他。

    蕭林憤憤不平,捏碎手裏的杯子:“那眼睜睜地看着那畜生逍遙法外,小花枉死?”

    孫子謙趕緊翻了翻蕭林的手,生怕她被杯子的碎片割傷。

    蕭林對上孫子謙這幾天哭腫的雙眼,抿緊的嘴掀起一絲勉強的笑容:“姐沒事。”

    孫子謙比劃道:“姐姐別爲不值當的人置氣,更不要因此衝動。”

    孫子謙心思細膩,清楚以蕭林暴躁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孫寶三,他擔心蕭林打傷孫寶三而要爲此擔責。

    “姐姐不會做那麼愚蠢的事。”蕭林向孫子謙保證道。

    “林兒能這麼想,祖母放心了。”孫高氏感嘆道:“這世道唯有權利在手的纔算是生而爲‘人’。”

    蕭林眸光剎那間猶如洶涌的海面翻騰巨浪,陰沉得彷彿要將人吞噬殆盡,一直以來奉行得過且過的信條開始動搖。

    她自然不會做傻事,但也不會讓孫寶三逍遙快活。既然明面上行不通,那隻能來陰的。

    爲了不讓孫氏祖孫擔心,白天蕭林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做做家務活,陪孫子謙玩。但到了深夜,趁孫氏祖孫熟睡,她就偷溜出去,暗中跟蹤孫寶三。

    一直到第五天,蕭林摸清孫寶三的生活規律。當天晚上她把又準備去喝酒的孫寶三打暈,劫走了。

    當孫寶三捂着發痛的後頸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後山的森林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時不時傳來的野獸吼叫,如鬼魅掠過的樹葉沙沙作響,使孫寶三害怕不已。

    “救命啊,有人在嗎?”他撕破喉嚨大喊。

    蕭林舉着小火把,慢慢走出來:“你現在應該能感受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了吧。小花在亂葬崗就是這樣,直至死去。”

    雖然光線昏暗,孫寶三不太看清來人的模樣,可那道聲音他做夢也忘不了。

    “那賠錢貨的死與我何干,何況我是她老子,她替我頂債是天經地義。”孫寶三抵死狡辯,可是顫抖的四肢卻泄露他的恐懼。

    蕭林冷漠的睨了孫寶三一眼:“我該料到和你說人話,你是聽不懂的,因爲你根本不是人。”

    “你…”

    蕭林不打算在這種人渣上浪費時間,她迅速上前,二話不說扭斷孫寶三的四肢。孫寶三沒來得及叫痛,他的下巴就也被卸下來。

    孫寶三四肢扭曲,張大嘴巴,口水不受控地流出來。

    蕭林化身生命法庭的審判長,冷冷的下達宣判:“這裏是猛獸的地盤,沒有人敢踏足這裏。你就等着餓死或者…被野獸喫掉,慢慢體會小花死前的痛苦。”

    孫寶三驚恐地“啊啊”叫,可是下巴脫臼,口語不清。四肢被廢,只能癱在原地,難挪分寸。他看着蕭林遠去的身影,感覺到死亡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接近。

    蕭林嘴角勾勾,吹掉火把,頭也不回地走了。

    根據蕭林的觀察和以前聽到的八卦,孫寶三每次去喝酒都會在外面流蕩三五天,半個月不見人也是有的。孫寶三已經沒有近親,他的妻子巴不得他不回家,鄰里都討厭他,所以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孫寶三,更沒人會去找他。

    而且蕭林已經算好,即將秋收,孫家村的人都忙着農活。又因爲臨近冬季,爲了儲備過冬食物,林中野獸獵食頻繁,獵戶也不會挑這個時間進山狩獵。

    所以孫寶三受到遲來懲罰——在絕望中死去。

    實際正如蕭林所料,孫寶三最後的下場的確葬身虎口,死無全屍。

    蕭林爲孫小花的事用去了好幾天,時間來到七月底,持續十幾天的陰雨天令農民憂心忡忡。幸好雨勢不大,下雨的時間也不長,讓人有僥倖的錯覺,以爲只是天氣不好而已,而不是災難的預兆。

    蕭林也是這麼認爲的,此時的她單純的覺得下雨天很煩人,因爲古時的紙傘和雨鞋太不方便。

    但是麻煩也沒辦法,蕭林必須買齊糧食。因爲古代的糧食產量不高,加上還沒秋收,市面糧店的存糧不多,大多都是陳米,她只能挨店去買。

    好在對於末世的人來說,有喫的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何況米的質量不好,就更不會讓人懷疑。

    東跑跑,西逛逛,蕭林終於在七月的最後一天買夠需要的糧食。

    確定糧食放進儲物戒指後,蕭林邊走回家邊想暫時離開而孫氏祖孫又不懷疑的理由。絞盡腦汁的蕭林還不知道老天爺把這個“理由”送到她面前。

    “不是叫你不用等姐姐了嗎?”蕭林看到守在門口的孫子謙,寵溺道。

    孫子謙熟練地接過紙傘:“沒事,小謙樂意等。小謙只要見到姐姐才安心。”

    “小嘴真甜。”

    “兩姐弟有話進屋再說。”孫高氏笑着道:“屋外易淋溼。”

    外面斜風細雨,室內溫馨如故。

    孫高氏看着蕭林和孫子謙喫得津津有味,又望向窗外沒斷過風雨,思緒紊亂。

    蕭林察覺到這點:“祖母有心事?”

    孫高氏猶豫了一下,好像陷入回憶中:“祖母的娘曾提起,當祖母還是孩提時,那年秋收便如今時,陰雨連綿,後來更是連下了五天的瓢潑大雨。河水暴漲,河提崩塌,澇災降臨。萬頃農田被淹,無數房屋被沖毀,成千上萬的災民流離失所。”

    蕭林聽着聽着也望向窗外,昏沉的天與沒完沒了的雨絮莫名令她心煩。

    “如果祖母擔心澇災重現,我明天去買足夠的糧食和日用品。不管會不會發生澇災,反正這些東西都要用到。”

    孫高氏點頭:“只望我是杞人憂天。”

    “祖母別太憂心,也許明天就見晴。”

    次日,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壓抑得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顯然上天沒聽見孫高氏的禱告,也給蕭林打臉了。

    “快去快回。”孫高氏對蕭林叮嚀道。

    孫子謙:“小謙在家乖乖等姐姐回來。”

    蕭林捏了捏孫子謙已經圓潤的小臉:“小謙真懂事,姐姐會盡快回來。”

    天是陰沉得可怕,可好在沒下雨。蕭林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把東西買齊,推着板車,滿載而歸。

    因爲擔心真的有澇災,整個下午蕭林和孫氏祖孫都加固房屋易滲水的地方。不過這座三進宅子質量還不錯,他們要做的並不多。

    傍晚,片片烏雲彷彿要壓下來一樣,黑壓壓的。還不時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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