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活着,都有所圖。對於遊唱族而言,走遍天下,是畢生所願。

    烏古郎默然,蕭林的每句話都說到他心裏去。一份標註詳細的地圖的確用處良多,不僅幫到自己的族人,還有機會流芳百世。

    烏古郎心動了,他不自覺的望上誠心誠意的蕭林,又想起她多次的救命之恩,甚至替他找回父親的遺物。

    蕭林一直盯着烏古郎,他靜靜地坐着,好像不爲所動,正想還有什麼可以打動他,卻見烏古郎動了。

    他把心愛的煙桿放在一邊,端起那杯已經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蕭姑娘,老朽自當竭盡所能,不負所托。”

    蕭林一愣,然後笑了,這個笑容比冬日的太陽還要燦爛。

    在臨別前,蕭林和烏古郎約定兩年後再見。因爲現在鏢局還停留在預想上,連影子都見不着,烏古郎的能力暫時用不上。

    請到烏古郎是蕭林回末世前最重要的事,現在蕭林可以安心回末世了。

    這晚,所有人熟睡了,蕭林整理儲物戒指,裏面還有一些金條和其他關鍵時刻用得上的藥。

    本來她準備買一些糧食回末世,可是澇災淹沒農田,大量農作物失收,如今市面上的糧食不僅少,還貴。

    蕭林只好爲孫氏祖孫和奴僕買夠糧食,蔣偉民他們的口糧等回末世再想辦法。

    忽然,蕭林定睛看着儲物戒指角落的黑色布袋,那是離開藍洵前自己掏錢買的海銀沙。

    蕭林思量片刻,拿出黑布袋,心裏有了打算。

    次日一早,蕭林便出門。她看似在大街上閒逛,其實在不斷地探知空間。

    經過幻暮之林一行,蕭林的空間能力有了大大的提高,不管是操控力還是自身的總能量都有質的飛躍。

    舉個例子,現在蕭林走在大街上,她的眼睛卻能夠透視方圓五百里的一切事物。

    “薛南琛應該還在皇宮吧。”蕭林一邊踱步一邊嘟囔道。她心裏正想着,腳也往紫瓏宮走向。

    蕭林原以爲要花上一番功夫才見到薛南琛,沒想到沒走多久就“看”到他坐在馬車裏,迎面而來。

    蕭林擋在馬車前,大聲道:“薛南琛,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馬車裏的薛南琛初聞到這道近日縈繞心間的聲音時還以爲幻聽,苦笑地搖搖頭,但又一聲“薛南琛”敲醒他自以爲的幻覺。

    恰好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薛南琛猛的掀開帷裳,那個眼熟的身姿玉立於白茫茫的天地間。利落的短髮,明媚的笑靨撞進薛南琛的眼裏,那一刻他的心跳漏半拍。

    “薛南琛,打擾你一些時間,可以嗎?”蕭林說。

    薛南琛一怔,可很快回神:“自是可以,不若我們去茶館再細說。”

    蕭林留意到薛南琛眼底的發青,猜想他這兩天應該爲救災良藥而沒休息好,只想快點說完,他能早點歇息。

    “不必了,我待會還有事。”

    蕭林的拒絕沒讓薛南琛不快,他本想請蕭林上馬車,但是顧及到男女有別,自己直接下車。

    “不知蕭姑娘找在下何事?”

    蕭林拿出黑布袋:“這裏是磨碎的海銀沙,是我離開藍洵前買的,麻煩你送到平陽城。”

    薛南琛沒反應過來:“這…”

    “我知道平陽的鄺知府是個好官,”蕭林娓娓道來:“可當時的情況,我想幫也有心無力,希望這份補償不會太晚。”

    薛南琛愣愣的看着那個不顯眼的黑布袋,心頭陌生的情愫擾亂清明的頭腦,以至結巴道:“蕭姑娘…爲何…是因在下?”

    蕭林不假思索:“因爲除了你,我不知道該信誰。如今海銀沙有市無價,如果交給其他人送去,我擔心海銀沙會被中飽私囊。只有你,一心救死扶傷的人,絕對把藥用在真正有需要的人上。”

    將海銀沙拜託給薛南琛,是蕭林深思熟慮後決定的。除了擔心唯利是圖的人將海銀沙奇貨可居這點,還憂心平陽城什麼時候能分到朝廷下發的海銀沙。

    朝廷的確派多個欽差大臣送藥到縣城,可蕭林聽說那些要麼是戰略重地,就是繁華大城。像平陽城那樣的邊陲小鎮,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輪到。而薛南琛是天醫門的人,多的是想趁機結交的人。只要他開口,應該有辦法送藥到平陽。

    蕭林的考慮完全從目前情況出發,可她的話進到薛南琛的耳裏卻成了另一個意思。

    薛南琛耳根微紅,脣舌竟有些幹,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對蕭林的指責與腹議,更感臉上火辣辣的。

    蕭林見薛南琛遲遲未回話,以爲他有難言之隱:“若是爲難…”

    “不爲難!”薛南琛倏地打斷道,如同發誓般:“我必定不負蕭姑娘所望。”

    蕭林被薛南琛的辭嚴正色稍稍嚇了一下,然後笑着左手拉起他右手,將黑布袋鄭重地交到他手上。

    “那就拜託你了。”

    薛南琛只覺那隻被蕭林抓住的手熱得滾燙,一股熱流從手掌躥走全身,熱得心口漲漲的。他張着嘴,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突然,一道像炸開鍋的女聲由遠急速逼近。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不快放開南琛師兄。”

    蕭林歪頭一看,一個身穿大紅裘衣,個子不高,鵝蛋臉的女子氣沖沖的跑過來。她有一雙晶亮的眸子,眼角一點淚痣,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溢了出來。

    明明是在發火,但擺在這麼可愛的五官上,怎麼也無法令人生氣。

    但是女子的天真爛漫不是蕭林盯着她看的原因,是她狂奔而來的架勢。

    在大靕,但凡家庭條件好的,對家中女子的規束皆是頗多,什麼行不動裙、笑不露齒等。身穿華衣錦服,卻不顧儀態的奔跑,她是蕭林見過的第二個,第一個就是那豪情萬丈的鐘離椿陽。

    恍神間,紅衣女子已經跑到薛南琛身旁,氣鼓鼓的推了蕭林一把:“不知羞恥!”

    同時,另一道不悅的男聲在蕭林背後響起:“的確厚顏無恥!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蕭林一回頭,鍾離暮雲陰沉着臉站在不遠處。

    蕭林下意識的鬆開手,她當然不是因爲紅衣女子推搡和鍾離暮雲的氣憤,而是她意識到剛纔的舉動於這個時代是逾禮的。

    手掌的熱源突然消失,薛南琛有絲絲失落。

    這時氣氛莫名侷促起來。

    蕭林好像一點也沒察覺,還熱情的打招呼:“世子爺,這麼巧啊。”

    鍾離暮雲冷哼一聲,黑着臉,轉身就走,爲他撐傘的隨從趕緊跟着走。

    上馬車,走人,一氣呵成,以至蕭林搞不清鍾離暮雲出現的原因,難道就爲了罵自己。

    “你是何人?竟敢糾纏南琛師兄。”紅衣女子咄咄逼人。

    “珺瑤不可無禮,”薛南琛無奈的語氣中帶着寵溺:“蕭姑娘是師兄的救命恩人。”

    沈珺瑤嘟着嘴,往上擡的眼眸掃到薛南琛嚴肅的眼神,又委屈巴巴的癟嘴,倒是再沒有盛氣凌人的逼問。

    薛南琛忍住到嘴的訓導,問:“師妹和憐卿何時來啓丘?師父或蓉罌長老可知?”

    這時蕭林才注意到從沈珺瑤身後慢慢走出來的女子,一個普通到沒什麼存在感的人。

    這是一個長得很普通,穿得很普通,普通到如果她不出聲,別人不會發現她的存在的人。

    不過蕭林留意到這個女人總會不經意的向左歪頭,眼尖的她很快知道原因。這個叫憐卿的女人的左邊脖子有被火燒傷的疤痕。

    蓉憐卿正要張嘴,沈珺瑤搶着說:“師兄勇闖幻暮之林的事傳回天醫門後,瑤兒擔心師兄。可是登仙島離大靕遙遠…”

    說到這裏,她自責道:“…瑤兒沒用,緊趕慢趕,昨日才趕到,不能助師兄一臂之力。”

    薛南琛明知沈珺瑤左言而顧他恰好證明她是偷跑出來,可看到她泫然欲泣,又不忍心責怪她。

    “這筆賬先記下,”薛南琛點了點沈珺瑤的頭,接着對蓉憐卿說:“長途跋涉,瑤兒少不更事,路上有賴憐卿照料。”

    蓉憐卿微微偏頭,溫聲道:“師兄言重了,憐卿是自願與珺瑤同行。況且珺瑤是有分寸之人,並無辛苦可言。”

    “正是,正是。”沈珺瑤又神氣活現:“瑤兒最是乖巧。”

    薛南琛無奈的睨了沈珺瑤一眼,自己的小師妹還不清楚,肯定是她攛掇蓉憐卿偷跑。蓉憐卿性子軟,勸阻無效,又擔心沈珺瑤隻身上路的危險,只好同行。

    蕭林見這三人相談甚歡,自己這個外人有些礙眼,便提出告辭。

    “我還有事,不打擾你們敘舊。”

    薛南琛叫住她:“蕭姑娘稍等…”

    “怎麼了?”

    薛南琛啞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叫住蕭林,剛剛的挽留完全是一股腦而說出來。

    沈珺瑤瞅瞅半吞半吐的薛南琛,望望一臉茫然的蕭林,小臉頓時垮下來。

    她賭氣的往薛南琛前一站,也不管自己只能到薛南琛胸口的身高,霸氣的宣告:“我警告你,南琛師兄是我未來的夫婿,不許你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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