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大氣都不敢出,沒想到宮女的體內真有蠱蟲。他們都在猜,這個宮女是甘願種蠱?還是被下蠱而不自知?還有其他被下蠱的人嗎?
蕭林接過冼公公遞過來的手帕,不在意地擦了擦手,問鍾離維寧:“我的辦法如何?”
鍾離維寧無話可說,而鍾離博萬滿意地點頭,接着他目中寒光掃過跪着的衆人。
“餘下的有勞永寧郡主。”
“保證完成任務。”
鍾離博萬起駕回御陽殿,充耳不聞身後叫冤哭喊的人。
那一夜,衛鑾臺上的鮮血匯聚成河,彷彿染紅了天上的皎月,刺鼻的血腥味籠罩着,如同陰森淒厲的人間煉獄。
直至天色微亮,這場清掃才結束。
穆親王臉色難看到極致:“你們先回府。王妃,回府後徹查府中僕役來歷。”
一夜的清殺令穆王妃心有餘悸,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臣妾明白。”
“父王,小林...”
鍾離椿陽纔開口,鍾離維寧就眼神警告:“不該管別管。”
穆王妃拉過鍾離椿陽,叫喚一直出神的鐘離暮雲:“世子。”
鍾離暮雲茫然回首:“啊?”
“回府。”穆王妃沉聲道。
鍾離暮雲悵然若失,一方面想見蕭林,一方面又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糾結良久,他纔跟着穆王妃,慢吞吞地回去。
馬車陸續走出豐寧門,本是賓至如歸的羣芳宴,卻以驚魂失魄收場,並且註定成爲衆人一生無法遺忘的陰影。
御陽殿外,二十五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整齊擺放,腹腔裏全都有蠱蟲卵,場面觸目驚心。
這些人分別來自尚膳監、尚衣監、司設監等等,有男有女,幾乎囊括了宮廷十二監,皇帝的衣食住行。滲透情況之嚴重,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鍾離博萬沉着臉:“確定沒有遺漏了嗎?”
蕭林抱着又睡着的檸檬:“包括你那些大小老婆,十幾個兒女,只要是個人,都查了。”
鍾離博萬的臉可以說烏雲密佈,手一揮,桌上的東西撒了一地:“朕的眼皮底下居然被佈下這麼多暗子,宮中任人就這般兒戲嗎?”
天子震怒,衆人伏跪,唯獨蕭林站着。
鍾離博萬下令:“即日起,徹查底細,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冼公公和其他人領命而去後,鍾離博萬仍舊黑着臉:“燒了那些屍體。”
那些人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有多無能,大靕最森嚴的地方竟然漏洞百出,這是對一個自負的帝皇最大的侮辱。
屍體被擡走,地上的碎片被清理,御陽殿裏又剩下蕭林和鍾離兄弟。
蕭林說:“宮裏應該沒有天宙樞安插的傀儡,現在除了加強防備,還要查清天宙樞的目的,爲什麼選擇這個時候動手。”
“這也是臣百思不得其解。”鍾離維寧也在想:“那二十五個人在宮中的時間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挑這時動手,着實令人費解。”
鍾離博萬很懷疑:“天宙樞屢次嫁禍祁家,謀的不過是朕自亂陣腳。難道他們以爲大靕一亂,便可以坐這龍椅?”
顯然,三人都覺得這是不可能。天宙樞費盡心機佈下這個局,絕不會傻到憑十幾人就能絆倒一個國家。
重重疑雲使蕭林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被人玩弄於鼓掌的滋味很不好受。
好一會後,蕭林煩躁道:“想不通就別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若在昨夜之前聽到這句話,鍾離維寧必定諷刺幾句,可經過昨晚的血腥清算,對蕭林開始改觀。
雖然她行事乖張,出手狠辣,但也因爲有她在,天宙樞的奸計纔沒有得逞。再者,蕭林說得也沒錯,目前沒有新線索,再想也沒用。
鍾離博萬少有地嘆氣,然後目光有意無意地瞄着蕭林懷裏的檸檬。
“你想都別想,”蕭林一眼看穿他,趕緊把檸檬塞回衣襟裏:“檸檬要留在我大母和小謙身邊,以防天宙樞的人報復。”
從蕭林殺掉那二十五個人那時起,她就爲天宙樞可能的復仇做準備。她要把檸檬就在孫氏祖孫身邊,檸檬能分辨人心善惡,而且經過這麼長時間它還無師自通潛在的技能——眩音。
這是檸檬激發第一個異能,蕭林前不久才發現。只要出現襲擊,它就發出奇怪的叫聲,人聽見就眩暈無力,所以蕭林取名眩音。
鍾離博萬尷尬地摸鼻子,這還是登基後第一次被拒絕,還是如此不留情面。也就是蕭林,換了個人估計早就人頭落地。
蕭林看了看瞪大眼睛的鐘離維寧,又瞧見沒好氣的鐘離博萬,後知後覺地明白剛纔的語氣不妥。
她呵呵兩聲,極力圓話:“我的意思是皇宮裏的間諜已經被剷除,而且我相信天宙樞現在的目標應該是我。”
鍾離博萬搖頭苦笑,蕭林圓話的技術是他見過最差勁的。不過她說的也沒錯,天宙樞短時間內不可能再安插眼線,因爲魏太醫證實從下蠱到蠱蟲完全控制人需要兩年。再說蕭林接連破壞天宙樞的陰謀,恐怕天宙樞已經對她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某程度而言,的確轉移了天宙樞部分的注意力。
鍾離博萬調侃道:“如此說來,倒是朕連累你了。”
蕭林忙不迭擺手:“瞧你說的,我們是有難同當的師兄妹,怎能說是連累呢。”
鍾離博萬覺得自己這時還能笑得出,蕭林應記一功。
“玩笑歸玩笑,你府邸應是增加防備。皇兄,可有人選?”
鍾離維寧還沒想多久,蕭林便靈機一動:“不如就康滄浪。”
鍾離博萬對這人沒印象:“何許人也?”
鍾離維寧說:“此人原是浪沽長官,後調至啓丘,任職中侯,從五品。”
“品性如何?”
“正直敦厚,矢忠不二。”
鍾離博萬想了想,最後同意了。
在出宮的路上,鍾離維寧問蕭林:“永寧郡主爲何特意點名浪中侯?”
蕭林自然不會告訴鍾離維寧這麼做全是因爲你的寶貝女兒。
自從浪沽回來,鍾離椿陽是逮着機會就在蕭林耳邊唸叨康滄浪,縱使沒有明說,她也猜到一二。古時看重名聲,即使出格如鍾離椿陽,也沒敢放肆,就連見面都成了奢侈。
蕭林替她心急,回啓丘的路途中,清楚了康滄浪的人品,是值得託付之人,所以想幫她一把。
蕭林不能說真話,只好假笑:“我不放心其他人,康滄浪經得起檸檬的審視。”
鍾離維寧想起康滄浪正是當時護送兒女回啓丘的事,便信以爲真。
鍾離維寧和蕭林出了皇宮就各奔東西,忙到晚上他纔回府。
鍾離維寧一到家,等候多時的穆王妃便迎上去問:“王爺,是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鍾離維寧忙了一天,身上髒兮兮的:“先沐浴。”
等鍾離維寧洗了舒服澡後,飯菜早已備好,穆王妃和鍾離兄妹已經坐在那裏等他。
“父王…”
鍾離椿陽有很多話想問,可被穆王妃阻止:“食不言,寢不語。”
鍾離椿陽癟着嘴,悶悶地戳着飯碗裏的飯。鍾離暮雲同樣想問,只是心緒煩亂,不知從何問起。
於是,晚飯就在安靜中結束。
飽腹一頓後,鍾離維寧擡頭就對上三雙欲言又止的眼睛。他輕嘆一聲,想到將來要面臨的危險,一味隱瞞反而害了他們。
於是鍾離維寧挑挑揀揀,選一部分不那麼機密地告訴三人。
鍾離椿陽:“哇!竟是如此驚險!”
穆王妃也是後怕:“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小...永寧郡主...可還好?”鍾離暮雲諾諾地開口。
鍾離維寧只是斜睨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鍾離椿陽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好的,小林神功蓋世,那些魑魅魍魎毫無還手之力便是最好證明。”
鍾離暮雲沉默不語,穆王妃趁機煽風點火:“雖說永寧郡主神勇無比,但身爲女子,卻言行有失。”
鍾離暮雲反駁,卻想不到好的理由:“她不是這樣的人...”
穆王妃卻一點也不想聽:“雖加封郡主,可骨子裏劣根性仍在。如今又招惹仇敵,你們往後少與她來往。”
“孃親...”鍾離兄妹都怒了,可剩下的話被人截了。
“王妃慎言,”鍾離維寧放下茶杯,第一次替蕭林說話:“永寧郡主不僅是陛下的義妹,還多次救陛下於危難之中。昨夜若無永寧郡主,別說陛下了,此刻我們能否安坐於此還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