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你還是直接向他表白。”蕭林建議:“康滄浪這個人就是死腦筋,如果你不點明,他一輩子都看不穿。”
鍾離椿陽猶豫道:“可是...”
“別可是了,你向來欽佩戲文中敢愛敢恨的江湖兒女,爲什麼自己不敢呢?”
鍾離椿陽心裏仍然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蕭林清楚這事還得鍾離椿陽自己做主,最後她輕拍鍾離椿陽;“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日後不會後悔未能盡述滿腔的愛意。”
鍾離椿陽低頭沉思,甚至沒有發現蕭林已經離開。
蕭林估計鍾離椿陽還會心煩幾天,就沒打擾她,繼續忙着出遊淵明的準備工作。
怎麼說這是蕭林和孫氏祖孫第一次出遠門,有老有小的,自然要準備周全。
這種全民盛事,達官貴人自是相當踊躍,包括皇室。
“陛下,天宙樞虎視眈眈,意圖未明,此時遠行,非明智之舉。”鍾離維寧勸阻鍾離博萬。
原來鍾離博萬聽聞蕭林春遊計劃,心血來潮地決定同行。鍾離維寧知道後急忙進宮,試圖勸說鍾離博萬打消念頭。
鍾離博萬不緊不慢:“皇兄心繫朕的安危,朕甚是欣慰,只是一味容忍,未必安枕無憂。”
兄弟之間的默契讓鍾離維寧從鍾離博萬的眼神裏讀出他真正用意。
“陛下...打算以己爲餌,引蛇出洞?”
此言一出,原本只當喫瓜羣衆的蕭林不由得注目。
鍾離博萬隻笑不語,意思不言而喻。
“萬萬不可!”鍾離維寧慌得下跪:“陛下安危關乎社稷,切不可冒險。”
鍾離博萬笑眯眯,把話題拋給蕭林:“義妹意下如何?”
“啊?”蕭林還在狀況外:“我...我...”
一邊是“笑裏藏刀”的金大腿師兄,一邊是的急需同盟的未來公公,蕭林左右爲難。
她左看右瞄,一番深思熟慮後實事求是道:“穆王爺說的不無道理,師兄真要遠行,無法預料一路上的危險...”
鍾離博萬還沒等蕭林說完,迫不及待道:“永寧郡主所言極是,還請陛下三思。”
鍾離博萬依舊在笑,只是笑容發冷。
“但是,”蕭林連忙提高聲調:“就在皇宮也不見得安全,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宮裏已經沒有細作。倒不如一起去,起碼有我在。”
鍾離維寧:“......”
鍾離博萬:“......”
蕭林則是一副“是你們讓我發表意見”的無辜樣,心裏卻給自己的機智點贊,這下誰也不得罪。
鍾離博萬擺擺手,對蕭林說:“你先回去。”
不用繼續進退維谷,蕭林自然愉快地告退。
蕭林離開後,鍾離維寧還在勸鍾離博萬,後來鍾離維寧說得口乾舌燥,鍾離博萬都不改變主意。
最後,鍾離維寧實在沒轍,放軟語氣,說出那個多年不曾用過的稱呼。
“弟弟,爲何如此執着此行?”
這一聲“弟弟”令鍾離博萬恍然若失,宛如按下倒放鍵,過往種種,歷歷在目,往事如煙,縈繞不散。
良久的沉默後,鍾離博萬緩緩道:“哥哥,你可曾記得孃親生前最想看一次天黎耀空。”
鍾離維寧才上眉頭的呆怔瞬間被心頭的思念掩蓋,他黯然地不再開口。
鍾離博萬陷入回憶,無法自拔:“哥哥記得嗎?孃親生辰的那晚,我曾許諾,下一個生辰會帶她去看天黎耀空,可惜...”
語氣悲慼,面容哀思,誰能想象高高在上的帝皇,眼中居然充滿悲憐的祈求。
鍾離維寧知道鍾離博萬在可惜什麼,可惜孃親沒能熬到下一個生辰,死在他們面前。
那是兄弟倆一輩子的恨與痛,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心念百轉千回,鍾離維寧心軟了:“哥哥明白了。”
於是,鍾離博萬要巡幸的消息傳遍宮內外。
“什麼?皇叔要與我們同去!”鍾離椿陽嚇得凳子都坐不穩。
蕭林奇怪了:“不就一起去嘛,你怎麼反應這麼大?”
“因爲皇叔去,父王就一定去。”
“所以呢?”
“父王要是去了,我...”鍾離椿陽想到什麼,連忙抿緊嘴。
蕭林眯着眼:“你什麼?”
鍾離椿陽嘟着嘴,最後氣鼓鼓地跑了。
蕭林不解,望向鍾離暮雲,鍾離暮雲也沒細想:“不用理會,鬧彆扭罷了。”
不管鍾離椿陽多不願意,蕭林他們還是挑了一個晴空萬里的黃道吉日,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他們一行人在涵清湖登船,北入珊玲江,繼而西下陽舞河,七天可到淵明城。
四月初三,陽光明媚,微風徐徐,九艘大船排成三排,迎風起航。
九艘船中最大的那艘在正中間,被其他八艘船簇擁着,遠遠望去,好不威風。
蕭林挺立船頭,不停地左看右望,瞧得十分仔細。
“你東張西望,所尋何物?”鍾離暮雲走過來。
“我不是在找東西,”蕭林敲敲首舷:“我是在做對比。”
“此爲何意?”
蕭林勾勾手指,一副有祕密分享的竊喜。
鍾離暮雲的臉微微泛紅,雖然明白蕭林沒有半點旖旎的意思,卻控制不住想入非非。他左顧右望,看到四周沒人,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靠過去,臉上的笑容卻比太陽還燦爛。
蕭林用手擋住嘴,小聲說:“我告訴你,這些船不算什麼,我們鏢局的船快造好了,到時就把這些船,不,整個大靕的船比下去。”
耳邊被溫熱包裹,鼻間縈繞淡淡的女兒香,鍾離暮雲不由得繃緊身體,忍下如同醉酒的眩暈。
他深呼吸後說:“我信林林,林林說得都對。”
被人無原則的哄,蕭林像吃了蜜糖,笑得甜蜜蜜。
接下來,蕭林告訴鍾離暮雲船廠的情況,巨輪已經裝到哪步,什麼時候可以入水......
鍾離暮雲聽到不懂就問,一問一答,總之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
小情侶的你儂我儂全被船艙裏的鐘離博萬和鍾離維寧看去。
鍾離博萬打趣道:“皇兄,可有親上加親的意向?”
鍾離維寧默不出聲,靜靜地望去甲板上的嬉笑打鬧的兩人。
鍾離維寧對蕭林的感官很複雜,雖然他早就不排斥蕭林,更對她有幾分欣賞,但是若要成爲自己兒媳,還是不滿意。
鍾離維寧是典型的傳統封建大家長,他心目中的兒媳必須是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蕭林在他心裏總歸難登大雅之堂。
即便鍾離維寧不語,鍾離博萬也能明白,撫心自問,如果自己的兒子有天告訴自己要迎娶蕭林,自己都認爲無福消受。
可是拋開世俗觀念,鍾離博萬又不得不承認蕭林的優秀,有勇有謀,重情重義。
而且他這麼看着蕭林和鍾離暮雲在一起,異常的般配。女的英氣十足,男的溫文爾雅,明明性情顛倒,卻互補互成。好像換了別的女子在鍾離暮雲身旁,鍾離博萬都覺得很是礙眼。
可事關鍾離暮雲的終身大事,鍾離博萬也不好多加議論。最後他悠悠道:“姻緣天註定,皇兄無需過慮。”
比起蕭林與鍾離暮雲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鍾離椿陽那邊就悲催多了。
因爲有蕭林的神助攻,以保護的名義,說服鍾離博萬將康滄浪調配到鍾離椿陽身邊。
之所以如此順利,一是康滄浪的盡忠職守看在鍾離維寧的眼裏,二是鍾離椿陽在外對康滄浪的愛意的表現低調,以至鍾離維寧沒多想。最主要是穆王妃因爲嚴重暈船,沒跟來。
可惜神隊友再厲害,天時地利都齊全了,當局者不給力,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就像現在...
康滄浪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神情肅穆地戒備着,除了保證鍾離椿陽在自己的守護範圍,看都沒看她一眼。
鍾離椿陽氣不打一處,偏偏對上他威風凜凜的身姿,快要噴涌的怒火瞬間熄滅。
這兩個人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鍾離椿陽故意支開其他僕從,溫情脈脈:“此時此地戒備森嚴,意外難生,康中侯可以坐下來,稍作歇息。”
不出意料,康滄浪耿直地回答:“謝過郡主好意,只是末將職責在身,不敢掉以輕心。”
鍾離椿陽喉嚨一哽,深呼吸後再接再厲:“康中侯可曾看過天黎耀空?”
“回郡主,不曾。”
鍾離椿陽暗喜不已,認爲這是很好的切入機會。
她站起來,悄悄靠近些:“我也未曾目睹,聽聞天黎耀空,璀璨奪目,引來萬人空巷,可謂...”
鍾離椿陽邊說邊瞄康滄浪,卻看到他越發嚴肅神色。
“...怎、怎麼了?”鍾離椿陽不知道自己說錯哪裏。
時刻謹記命令的康滄浪問:“敢問郡主,屆時真的人山人海?”
康滄浪的臉色很不好,鍾離椿陽有點不確定:“應...應該是吧。”
康滄浪頓時危機感大增:“盛會在即,人員多雜,爲恐生變,末將需重新部署戒備。”
鍾離椿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