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兒子被“冤枉”,蔣偉民一直髮牢騷到很晚,蔣光磊好不容易纔哄他去睡覺。

    曾經溫馨的小家慢慢陷入的瘮人的寂靜,秒針滴滴答答指向零點,深夜盡頭似乎是不可自拔的深淵。

    蔣光磊盯着蔣偉民的房門,眼神發狠,腦子不停在思索。

    夜深人靜,在沒人注意的陰暗角落裏,躥出一兩隻令人厭煩的過街老鼠,悄悄地刨牆角。

    躺在牀上,半睡半醒的蔣光磊猛然睜開眼,右手一擡,只見手掌心微微發亮。他登時皺眉,緊接着快速起身換衣服,確定蔣偉民熟睡後,輕手輕腳地出門。

    趁着漆黑的夜色,蔣光磊走走躲躲,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個極其偏僻的角落。他左看右看,前望後望,反覆確定好幾遍附近沒人,纔敢舉起右手,貼近耳朵。

    很快,有聲音從蔣光磊右手掌傳入耳。

    這不是蔣光磊的異能,而是一種皮下通訊接入技術。簡單來說,就是將一套微型的電子設備植入皮膚下,從而實現通訊和定位。

    蔣光磊才接通傳呼,方興野的罵聲瘋狂灌入耳。

    “你現在翅膀硬了,這麼久才接電話?是不是以爲遠離上京就能高枕無憂?”

    蔣光磊是個頗有心機的人,形勢比人強的時候就會忍氣吞聲,一旦抓住機會便打蛇隨棍上。

    “方先生彆氣,你自己也說我不在上京,而是在危機四伏的安和。稍有不慎,命都沒了。沒有命了,怎麼爲你,爲周老先生打探情報。”

    蔣光磊慢條斯理的語氣中藏着威脅把方興野氣得半死,可他必須忍,如今安插在安和的眼線所剩無幾,而蔣光磊的身份是最有機會接近蕭林。

    當下這個節骨眼,蔣光磊還有利用價值。

    鬱悶捏緊方興野的脖子,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那你在安和那麼久,打聽到喪屍異動的情報了嗎?”

    “我沒有打聽到和喪屍異動有關的情報...”

    蔣光磊才說沒多久,方興野就沒耐心聽下去:“蔣光磊你真覺得人在安和,我們就奈何不了你...”

    “不過我...”蔣光磊不緊不慢地說:“.不過我打聽到安和現在正研究一種新型的火藥原料,聽說威力很大。”

    方興野態度大變:“消息準確?”

    蔣光磊再爆細節:“火藥原料叫焚石。”

    方興野還等着蔣光磊說下去,然而沒下文了。

    “沒了?”他覺得自己被耍了:“沒有偷到數據?沒有搞到原料?還是說你還留了一手?”

    說起這個,蔣光磊也來氣:“我查到這裏就已經引起懷疑,再查下去恐怕就沒機會聽你發脾氣。”

    “你被懷疑了?誰?蕭林嗎?”

    蔣光磊:“如果是蕭林,現在和你通電話的就是鬼了。”

    方興野深呼吸,自己真是急瘋了。

    “是誰?如果有必要,我會幫你除掉他。”

    “這個人叫魯鐵柱,他是金屬系異能者,戰鬥力很強,而且和蕭林關係不錯。”

    方興野聽到“魯鐵柱”這個名字,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說懷疑你的人叫魯鐵柱?”

    蔣光磊聽到方興野聲音都變了,心想魯鐵柱來歷可能不簡單:“你認識這個人?”

    方興野沒有直接回答蔣光磊:“你那邊的情況我知道了,再有焚石或者喪屍異動的消息,立馬聯繫我。”

    交代完這麼一句,方興野就草草掛斷通訊。

    蔣光磊望着已經滅光的右手掌心,若有所思。

    就在蔣光磊在思考方興野突然變得古怪的原因,古怪的方興野慌忙地跑去周天旭的辦公室。

    因爲腦子裏在想着“終於找到魯鐵柱”,他連門都不敲,推開就喊:“周老先生,我...”

    坐滿辦公室的人驚愕地望向方興野,而周天旭一臉陰沉。

    方興野急忙擺正態度:“抱歉,我有重要事情向您彙報。”

    周天旭陰冷地盯着方興野,渾身散發的寒氣似乎要冰封整個辦公室。

    方興野緊張得喉嚨發乾,小腿打顫。

    過了好一會,周天旭才冷冷地開口:“你們先出去。”

    一衆人魚貫而出,連忙如同冰窟的辦公室。

    “啪”的一聲,房門關上,室內冷峭的氣氛彷彿能凍死人。

    “你要彙報的事情最好真的很、重、要,不然你會見識到我的手段。”

    方興野急了,一股腦把蔣光磊告訴自己的全說了。

    聽完,周天旭眼皮微跳,放在大腿上的手悄悄握緊,良久才說:“這傢伙就像打不死的蟑螂,煩人。”

    “需不需要我派人把魯鐵柱...”方興野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周天旭想的卻不是這點,現在魯鐵柱的生死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沒有把知道的告訴蕭林。

    魯鐵柱是少數知道喪屍病毒真相的人之一,那個被曾以爲天衣無縫,稱爲“清掃地球”的計劃因爲一個瘋子,不僅導致喪屍橫行,還成爲全球當權者提心吊膽的夢魘。

    這個計劃一旦被揭露,當初參與制定計劃的各國權貴都會淪爲衆矢之的,到時真的世界大亂。

    方興野也想到這點,他看向周天旭,計劃制定者之一,恐怕他心裏擔心的正是自己想的。

    一時間沒人說話,似乎靜得只有不安的心跳聲,在死水般的辦公室中掙扎。

    氛圍實在令人窒息,方興野試着往好的方向想:“即使蕭林真的知道清掃地球計劃,她也找不到證據。”

    “即便蕭林沒有證據,也不能大意。”周天旭淡漠的墨瞳裏閃過寒光:“現在上京是多事之秋,我絕不能讓蕭有可乘之機。”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周天旭看着立體地圖上的安和:“叫蔣光磊時刻注意蕭的動向,一有情況,即刻彙報。”

    “明白了。”

    窗內的人正在密謀,忽明忽閃的燈光下,地圖上的安和籠罩一片陰影。窗外夜空上,烏雲密佈,涌動翻滾,一場新風暴正在醞釀。

    深夜時分,蕭林回到安和,獨自來到會議室。她坐在大班椅上,心累地往後靠,目光卻從沒在廣石方向移開。

    偌大的會議室陰暗無聲,蕭林就這麼坐着,一動不動,紛亂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蕭林從月上中天坐到旭日東昇,一夜未曾合上的雙眼慢慢閉上,再次睜開後滿是堅定。

    她撥通蔣偉民的通訊器,語氣平靜卻有力:“蔣叔,你通知所有人管理層來開會。”

    “安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召集那麼多人一起開會,上次還是因爲變異蟲來襲。”

    “你知道這次開會是爲了什麼嗎?”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趕過來。”

    “不會是又有屍潮吧?”

    ......

    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包括高展辰他們。

    “蔣叔,你知道是爲什麼嗎?”高展辰很好奇。

    蔣偉民也一頭霧水:“小林沒有多說,只是讓我把人叫齊。”

    閒談間,蔣偉民眼角無意掃到走在後面的魯鐵柱,兩眼一瞪,冷哼一聲,掉頭快走幾步。

    “蔣叔,你走那麼快乾嘛?”不明所以的高展辰追上問。

    落在後面的魯鐵柱見到這一幕,陷入無奈的沉默,從蔣偉民還沒平息的怒火聯想到今天蔣光磊並沒有跟來,恐怕自己的衝動已經打草驚蛇。

    懊惱的魯鐵柱隨着人流,來到會議室。

    因爲參加會議的人太多,座位不夠,級別低的人只能站着。百來號人,坐着站着,人頭涌涌。

    “都到齊了嗎?”蕭林沉聲開口。

    蔣偉民答道:“都到了。”

    蕭林環視一圈,苦澀地抿了抿嘴,彷彿反覆咀嚼舌底的難言之隱。

    衆人等了又等,都不見蕭林說話,就在忍不住竊竊私語的時候她開口。

    “前幾天,我去了一趟廣石...”

    蕭林講得很慢,沉穩有力的每字每句在所有人的腦海裏描繪出境況悽慘的廣石倖存者。

    過百平方的會議室,擠滿兩百多人,每個人都在安靜聆聽。蕭林每說完一句,他們的心就揪一下,臉上紛紛露出同情。

    明明是簡單講述的一字一詞,卻牽動衆人的心緒,好像帶着他們回到一年多前的安和。那時的安和現在的廣石差不多,混亂、□□和死亡如影隨形,每分每秒都活在恐慌中,似乎連求生也不過是自我催眠的掙扎罷了。

    蕭林說完在廣石的所見所聞後,停了一下,才繼續說:“所以我有個提議,我想把廣石的倖存者接過來安和。”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悲天憫人的衆人同時愣住,下一秒頓時爆出震耳的詫異聲。

    “要把廣石的人全接過來?安和能容納得下嗎?”

    “就算住得下,喫的呢?喝的呢?”

    “先別說接過來以後的事,就說廣石的人如何過來?萬一動靜太大,引來屍潮怎麼辦?”

    “就是啊,到時候連累了我們。”

    ......

    人本自私,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便忘卻所謂的感同身受。

    這些人討論得越來越激烈,聲音也越來越大,以至忘了蕭林還在看着他們。

    慢慢地,聲音小了,個個都心驚膽跳地瞄着蕭林。

    他們沒有忘記安和能扭轉乾坤,沒有步廣石的後塵,全依仗蕭林的存在。每個人能活着,都直接或間接因爲蕭林。

    如果蕭林一意孤行,他們好像沒有資格阻止。

    蕭林看穿這些人的想法:“救不救他們,這個決定權不在我,而在安和每個人手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