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撕破臉了，他這會兒找自己，不用說也是爲了勸服她。或者……所謂的以理服人……
垂睫，把眼裏的嘲諷遮掩。這些年，煙於安好面子，這一陣之所以會熱衷於爲她挑婚事備嫁，恐怕也是因爲家裏的藥鋪越來越入不敷出。尤其是利哥兒現在還讀書耗費過巨，又得爲煙夏雨備嫁妝，牛氏孃家人各種打秋風……
諸多煩心事，這才讓牛氏倆各種算計着她這一頭有潛力的肥差。
把前因後果理順，煙雲蘿很沉靜地就坐在那兒，手裏的筆，時不時的描幾下。
煙於安坐了一會，發現自己的父親威勢沒能壓住這姑娘，相反的，在這樣逼窒的室中，他反被憋悶的難受的很。
“咳，大姐兒，這些年我沒打過你，也沒餓着你吧。”
“沒有。”可你卻在後面鼓動牛氏這個蠢婦，什麼事情都是讓牛氏衝在前面。
“做人的道理，凡事百孝爲先，我不苟求你對我有多孝順，但是面上的父女情也得有吧？”
煙雲蘿這才慢慢擡頭，黝黑的眸對視着面前成竹在胸的男人。煙於安被這般冷靜的眼一掃，莫名就有些不安。
旋即，他壓下這一股不妥，有些暴躁地瞪她。“怎麼，面子情你也不想有？還是想鬧的外面的人都看我們煙家笑話？”
“是呵，面子情還是得有，只是，這所謂的面子情是什麼？是配合你們出嫁，讓你們拿到足夠的一筆聘禮錢？”
少女微微笑着。然而，煙於安在這一刻卻莫名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他幾乎失控而起，但旋即又按住膝蓋，告訴自己這只是他看着長大的小丫頭片，他可以掌控她。
“咳，也不能這樣說，這世上的女兒家，哪個不是到了合適時候就讓家長作主出嫁，爲人婦。所謂在家從父母，出嫁從夫郎。大姐兒，你這樣違逆我們，只會對你名聲不利。我不想看見你未來被人指脊樑骨，所以咱們找一個妥當的辦法。”
煙雲蘿點頭，“所以呢？爹你有何安排？”
煙於安內心一喜，就待說出自己內心打算。
“嫁人，要嫁，只是在我沒及茾的時候，不論婚配之事！”
煙於安皺眉，“離及茾還有一年，但在這一年我們可以爲你擇婿。”
“可。”
這一條達成，煙於安覺得後面的條件就好談了。
剛一鬆懈，煙雲蘿卻是淡淡補上一句。“得說一句，我若是遇到了合心意的人，也是可以婚配的吧。”
“哪有你這樣的，不行，不妥。婚配之事，必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你姑娘家自己做主的。”
“煙叔叔……”煙於安瞪大眼，後者菲薄的脣勾起一抹諷笑。“你和外面偷聽的那個婦人，至多算是我的養父母吧？而且，這麼多年你們養我，肯定是受了對方的委託。既然是委託，是不是說明對方在當年肯定是給了不少錢。
而我們煙家的鋪面，我打聽過，也就是把我抱回來後纔有了一家鋪面。”
煙於安瞪大眼。他只覺得喉嚨都象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爲什麼面前這一個面色稚嫩的姑娘，她能說出如此篤定，卻又真實的話來。
若沒有這死丫頭，他們至多就是在別人家當奴才。現在有家有鋪面，說來不是他的本事，而是養了這死丫頭得來的……想到這，煙於安看着煙雲蘿的眼神各種複雜。
“這些舊賬，和你們養大我也算是持平。
別用養大於生恩這一套來要求我孝順。你們養我和收穫的相比心裏也是有數。所以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彼此相安無事。
及茾後，我聽你們話嫁人。有我遇到的合我心意的人，我們出正常聘禮，別太貪婪，過多我不接受。
還有一點，最近我眼睛不好，需要在外面找別的營生掙錢，所以家裏你們別指望我跟以前一樣天天做飯當老媽子。”
煙於安瞪眼，“你就不怕名聲不好？你這般孽障！”
煙雲蘿嘴角的諷笑更濃。“名聲？孽障？聽你們各種糊塗的安排，我就是孽障？若是夏姐兒喜歡上了哪個男人，你們縱然罵她孽障，怕也得答應她的婚事吧？記住，在大家相安無事的時候，有這樣的事情，我也正常的出聘禮。”
“那我得要這個數的聘禮……”
煙雲蘿一點也不意外這一位的獅子大開口，她也斬釘截鐵說出自己的底線。最後，父女倆達成一個雙方滿意的數據，煙雲蘿還立下了字據這件事情纔算罷休。
把契約字據遞到煙於安手裏時，後者看着這契約，就仿若在看二百兩的聘禮往自己飛來。
只是，煙雲蘿壓低了嗓音的一番看似嘲諷的嘀咕，卻令他內心不舒服了。
最終，從屋裏出來後，煙於安面上雖然還是有些惱火。
然而，看到牛氏時，眼裏更多的是隱忍的氣憤……
一直在門外偷聽的牛氏看着這樣的男人，“孩子爹，你咋的這樣複雜的面色？那臭丫頭的條件你怎麼全都答應了？”
煙於安看着面前這個婦人，眼神晦暗不明。若不是找這個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後代也能優秀一些。
看看夏姐兒，見天只知道好喫懶做，各種攀比，以爲全世界都得寵着她。利哥兒，雖然是個哥兒，但也是個只知道在外面各種紈絝作習的熊孩子……和煙雲蘿這種在自己面前談判，還能從弱勢最後蛻變爲主導方的人一比，真是怎麼看大姐兒也是別人家才能擁有的娃啊。
“以後，對大姐兒也別太象以前似的各種打罵，她要去外面找營生掙錢，就由着她去吧。”
牛氏不依不饒。“哪有讓一個姑娘家的去外面胡亂拋頭露面，以後我們家倆個小的還要不要娶媳婦嫁人，她雖不是我們親生，但也是掛着煙家大姐兒的名號……”
男人倏爾睜開眼冷冷掃一眼叨叨的婦人。後者趕緊閉嘴，“蠢婦，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你慌什麼慌。再說了，她在外面怎麼行事，只要能掙錢，於我們家來說不是極好？有錢拿回來還好，不能拿回來，她就擱家裏瞎着閒着，你樂意？”
這一下牛氏再不說話了。然而，男人後面一句話，卻讓她徹底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