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家,一戶戶,個個兒臉上帶着喜氣,你忙活着在招呼人,我又吆喝着讓擇菜。以祥記美食爲主的鋪面,今天早早兒關了門,後院兒還支起了不少大鍋竈。
前面的一排案桌上,排放着一盞又一碗的美食。
涼拌,白切,紅燒,燉菜,蒸菜,炒菜。
一水的各色婦人,個個揮着胳膊,不斷動作着,那些個美食就這麼一碗碗地端上來。
“開席咯……上菜……”
娃兒們一聽說開席了,便趕緊往桌邊竄。
“三狗子,棗花兒,祿喜……走走,喫席去了,一會兒再來玩兒。今天可以喫大肉,還有好多的糖塊兒。”
“走走走,要喫糖,要喫肉肉……”
拖着鼻涕的娃兒們,這會兒也不彈泥巴,小人偶兒也不打架了,個個站起就開跑。大人在後面吆喝着,你慢點兒,纔開席呢,有的是。但小娃兒們哪顧的了,只是急吼吼地往桌邊去。
那粉蒸肉,甜肉片兒,面上再撒上一層白糖,喫起來又舔又糯。還有那用蛋皮兒裹着的肉肉,不膩還香。哪怕是蒸肉片下面的湯水和芋頭,也好喫的能吞舌頭。
大人們看着這一羣孩子搶食的樣子,嘴裏罵着孩子沒個禮貌,平時擱家裏也喫的足足兒的,咋這出了外面,就一幅餓死鬼投胎。但板凳卻是給孩子拉開,看孩子的鼻涕出來,又忙活着揩鼻涕……
頭一席,老人們和孩子們上桌的居多。中年的大多在忙活,有閒着的,也只是看着娃娃們坐席,和鄰居們說着那些個閒話兒。
今天的煙雲蘿,一襲豔紅色的衣裙,裙襬上繡着一圈努放的清荷,上面斜繡一枝臘梅花,延伸到左上角,頭上一根黃金打造的簪花兒,叨着一枚珠玉,一付珍珠耳環,搖曳間風情晃動,這樣打扮的她,看起來清爽,卻又不失貴氣。
梅寒微替她上的妝,平時素面的她,這會兒只是淡面?紅,脣點硃砂,只是這麼一出場,便引得在招呼客人的劉平安看傻眼。
“嘻嘻,未來新郎官看傻眼了,瞅着只怕腳步都不會動了呢。”
有人打趣。
小弟們看大哥這傻樣,一個個興奮地不斷吆喝,“大哥,上去,上去,牽我們大嫂的手。”
劉平安看着嬌羞的人兒,此時眉目含情地嗔向自己,他整個人都樂瘋了。傻傻乎乎地往前邁。
“蘿……蘿姐兒……”
悄悄伸手,逮住她手之後,衆人更鬨堂大笑。
“我,我終於……可以牽你的手了。”
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劉平安確定,他這會兒是真的可以當着所有人的面,牽着雲蘿的手了呢。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他不用再似以前那樣,悄悄摸摸地牽手。
只是這樣一想,他就咧着嘴笑成了個大傻子。
這一下,所有人看着又鬨笑起來。
“平安,乾脆抱一個啊,訂親就距離成親不遠了,這會兒抱一個。”
有人大撒野,想要看到更多的。
草珠巷子的人,不是那起子頑固不化的老朽們,大多數人跟着起鬨,一點也沒阻止的意思。
這一下,劉平安就全身繃緊,傻樂着“雲蘿……他們要我抱你,可,可以麼……”
不少人在後背推搡着他,又是叫好,又是學他那斯艾的語氣。一時間,現場的氣氛達到了濃點。
“要抱就抱。”擡頭,煙雲蘿憋出這麼一句後,也是羞紅了臉。不過是瞬間,後者就把她抱了起來。
“抱媳婦咯……”
一聲吆喝,小弟們集體叫好。
“好,好……好……”
“大哥好樣的。”
也有人鬧騰說要親一個啥的。這個就有點過了,畢竟不少人還是很保守的,而且這只是訂婚,所以再怎麼傻氣,這會兒劉平安還保持着一絲的清明。
嘿嘿笑着拱手,衝四方的人誠懇道謝。
“各位,今天大家夥兒喫好喝好,我爭取早一些把雲蘿娶進門,三年抱兩,不讓大傢伙失望。”
“哈哈,三年抱兩算啥啊,要三年抱三才算是牛呢,安哥兒,你可得努力啊,趕緊把人抱回家去,多生,多養。”
“就是嘛,早生早養早當爺,你這麼拖下去,哪年哪月才能當爹喲。'
“安哥兒,我們可都期盼你早一些娶人回門。”
這一邊兒鬧騰的歡實,另外一邊,煙於安想來想去,終歸覺得不甘心。
他站在院裏面,看着外面一直在瞪眼。
那餘春花看他這樣,鄙視了一番後,還是嬌弱地上前放了碗茶。
“這……那孽障。”煙於安氣的要炸,卻又猶豫不決。
“可,那大姐兒她也知道,咱不是她親生爹孃了。早前牛氏也對她不是太好,早就被撕破了臉皮。若不然哪有今天這般下場。”
餘春花氣的想罵人了,不過她還是按捺着。
“老爺啊,你也不想想,生恩是大,但是養恩也不算小啊。說來說去,大姐兒這訂親於你來說,咋的也得通知一聲纔對。你在現場就算是的亮個相,也比這麼被人恥笑來的強啊。反正,孝道大於天啊,我的老爺。”
孝道。對啊,只要一個孝字壓下去,那煙雲蘿就算再怎麼能耐,也還是得聽他的話啊。想到這兒,煙於安也坐不住了。咕嚕把茶水喝乾,塞給餘春花就走。
“我且去看看,哪有越過我這丈人行事的,哼,那劉平安就算是個混子,也不能強搶了我的人。”
餘春花一聽就明白了,這人合着要打劉平安的主意了呢。
“對啊,女婿雖然是個混癩的人,但也不能幹出強搶民女的事嘛,老爺你大可以找衙門的兄弟夥,到時候讓他們主持一番公道。那衙門有一位姓何的公差,以前也幫護過小婦人一把,老爺你趕緊去找他,想來也會爲你公幹呢。畢竟,女婿和女兒,也不是那起子沒銀錢的人。”
煙於安聽懂了,這婦人是要自己去找她以前的老相好幫忙,到時候再用煙雲蘿和劉平安的錢打發這人情。
他狠狠摟着婦人親香一個,“還是你個鬼靈機的,知道想辦法,好好養着我兒,等到時候要了錢回來,再給你買金釵子玩兒。'
餘春花扶了扶肚子,扭着腰哼着音,“討厭啊,趕緊去辦事兒吧,要是晚了,不定就結束了呢。”
“是是。”
等到他走了,餘春花看一眼不遠處牆角的牛氏,呸了一聲,“趕緊洗衣服,這麼醜,走出去嚇死個人呢。也不曉得你這婦人咋成這樣了,就算是僕婦,也帶不出去呢。”
洗衣服的牛氏,一臉諾諾,但是垂頭間,她拳頭捏的緊緊的。
那個小賤人想要訂親,還想要嫁給痞子貨。
哼,她過的這麼慘是爲什麼,還不是那小賤人帶來的。
現在她過的這麼不好,那賤人她憑什麼?
想到這兒,牛氏突然扔下手裏的衣服,虎着臉,進屋找了包東西就往外走。
餘春花出來看見她身軀挺直,大步往外走還嚇了一跳。
“姓牛的賤人,你哪裏去,活還沒幹……”
牛氏回頭,嘶啞着吼出一句閉嘴!
餘春花瞪大眼,不敢置信自己看見的一切,這婦人還是以前那個膽小怯懦的牛氏!
那麼兇悍的眼神,配上她被燙壞了的醜陋臉,看起來就跟索命閻羅一樣。
餘氏嚇的腿一顫,砰地把門關上,悄摸看着牛氏往外走了,她才撫着心臟媽啊,嚇死個人了,這人怎麼這樣呢?所以以前她吆喝她,這婦人只是在裝憨了?
想到自己被個醜陋婦人欺騙了,餘春花氣惱不已。
但同時,她也有些好奇,牛氏到底要幹嘛去?
揣着這一點好奇,她把門一關,也跟着往外去。
卻說煙於安去找了那姓何的公差,這何公幹平時也就是個混人。
早前兒家裏都是流氓出身,也就是現在混了個公幹,但喫喝嫖賭啥樣都來。平時但凡給點兒甜頭也會幹一些不見光的事。
如今被煙於安找上門來,他也沒別的話,只要給錢。
“只要把這事情處理好了,十兩銀子的添頭是少不了。反正我那閨女可是有不少營生。光是那個祥記美食,就足以支付爺的費用了。”
提到祥記美食,何公差眼睛閃了閃,那個祥記,他們這一幫人也去喫過不少回。
每次去,店裏的營生都好的不得了。有時候他都會想,若是自己有這樣一家店鋪,那生意得好成啥樣兒。只是,這也只能想想。
怎麼也沒想到,煙於安這會兒卻求上門來……
這一下,本來還有些懶散的何公差,此時也變的熱絡起來。
“小事兒一樁,有弟幫忙罩着,這些個事情肯定沒問題。走走,咱們去拘人去。”
公差要拘人,那可不就是小事一樁麼,隨便找個由頭兒,那事兒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