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門開着，三人能跑出廚房，再打開大門，逃出家裏。
但兩條腿是跑不過四條腿的，更何況還要算上開大門的時間。
儘管沒法逃跑，幻也不想坐以待斃，他事先有在身上藏着把小刀，就揣在左側的褲兜裏。
他垂下的左手悄悄提起一小段，想探進褲兜裏掏出小刀。
“汪汪汪！”
壯壯忽然狂吠起來，一雙赤瞳瞪着幻，警告的意味十足。
幻只好放下了左手。
狗叫聲停了下來，壯壯又盯了幻一會兒，就保持不住端坐的姿勢，爬上了餐桌，舔食起了桌上的剩菜。
幻的眼珠轉到極限，在不偏頭的情況下觀察壯壯的狀態。
之前看壯壯時，覺得它不像是狗。現在看來，又覺得它還保留着狗的習性。
也許壯壯是被那個紅色虛影控制了，但沒完全被控制。
紅色虛影能放大壯壯的惡念，但不能親自上手操控壯壯的一舉一動。
由此，闖進屋子裏的壯壯沒有立刻撲殺三人，而是被桌上的飯菜吸引了過去。
幻思考着壯壯除了貪喫，還有什麼天性。
壯壯是犬類中智商第一的邊牧犬，天職本該是在廣闊的土地上放牧羊羣，但在這個家裏，它被用鐵鏈終年拴在小小的角落，周圍沒有一頭羊，有的只是滿眼的它自己的屎尿，連一塊能趴着睡覺的乾淨地方都沒有。
日積月累的憋悶使它管理羊羣的天性扭曲，管起了別的事物。
剛開始管的是跟它一塊被領回家的小泰迪，接着是舉止粗魯的來訪者，後來更是越俎代庖，幫主人管起了家中所有它能看到聽到的事項。
到了現在，它已徹底瘋魔，翻身做了主人，將原本餵養它的主人當成羊羣肆意管教，而且並不介意在管教時來些狠辣手段。
幻正集中精神思考着，忽然發現壯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面前，把他給嚇了一跳，差點沒能站穩向後倒去。
壯壯的黑鼻子湊到小林的大腿旁，輕輕嗅着。
快走開，現在可沒屎給你喫。
幻不敢動彈，兩手緊貼褲縫，擔心壯壯一不高興，就會咬在不該咬的地方。
嗅了幾下，壯壯走開了，又去往媽媽的身上嗅，最後到了舅舅的身前。
舅舅垂下的右手還在流血，他腳邊的瓷磚地板上，滴落的血聚成了一灘。
壯壯的黑鼻子嗅了幾下，就湊到了舅舅流着血的右手邊，伸出舌頭舔起了傷口。
那條粉色的舌頭因爲沾到了人類的血，變得一片鮮紅。
舅舅不敢動彈，但他那難看到快哭出來的臉色，足以說明他現在的心情。
難道是飯桌上那些菜沒能填飽壯壯的肚子，它聞到舅舅手上的血腥味，又有了進食的慾望？
幻微微偏過頭，給媽媽和舅舅使了個眼色，無聲地詢問兩個長輩要不要逃跑？
媽媽微微搖頭，舅舅的臉擰巴着，看不出來意思。
見兩位長輩都沒有逃跑的意思，幻便也拿不定主意了。
“叮咚。”
好巧不巧的，幻的手機響了，這是來新消息了。
壯壯的腦袋立刻轉向了幻，面露兇容，吠叫着警告起來。
“叮咚。”
剛在心裏罵完，手機鈴聲又響了。
壯壯被激怒了，離開舅舅那邊，走向了幻。
看來壯壯很不喜歡聽到這鈴聲，幻必須儘快讓自己身上不再響起鈴聲，就算來不及掏出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直接把手機扔掉也比留在身上要好。
於是，幻慢慢把右手插進兜裏，要將手機掏出來。
沒承想，在壯壯的眼中，這個動作的犯規程度，跟持槍國家的警察看到兇犯掏兜一樣，不可饒恕！
壯壯“嗚嗚”發起威來，馬上就要朝幻的身上撲咬上去。
千鈞一髮之際，幻急中生智，猛地吸了口氣，發出了一聲羊叫：
“咩——”
這聲羊叫像是勾動了壯壯的天性，讓壯壯咧開的嘴一下子合上，發起了愣。
幻見到此法生效，便要扮羊扮到底，索性趴到地上，手腳並用地行走，朝連通二樓的大廳爬去。
此法確實有效。
壯壯的叫聲歡快起來，跟在幻的屁股後面，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驅趕着僅有一隻“羊”的羊羣。
“咩——”幻馬上就要爬出廚房了，“咩——你們快出去，咩——”
趁着壯壯的心情不錯，幻在羊叫聲中混進了人話，提醒媽媽和舅舅趕快逃離。
只要兩個長輩逃出去，叫上附近的鄰居拿着農具來幫忙，幻就能趁機脫險了。
當然，前提是幻的扮羊法子能多唬住壯壯一段時間，撐到救援到來。
一步，接着一步。
幻用手和腳，丈量着家中地板的距離。
他一點點爬上樓梯，來到二樓，在二樓的大廳慢慢轉着圈。
壯壯跟在幻的後面，在四五米的大廳中“馳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幻注意到壯壯眼裏的紅霧好像在變淡，身上鼓起的肌肉也有了縮減的趨勢。
莫非是被牧羊的樂趣所滿足，讓壯壯漸漸有了反抗紅色虛影的能力？
這似乎是個好兆頭，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壯壯也許就能恢復正常了。
忽地，幻聽到了收狗人的摩托車引擎聲，還有大音量喇叭的聲音。
“收狗嘍，收大狗——”
這聲音激怒了壯壯，讓它又狂吠了起來。
這時，媽媽的喊聲也在樓邊的路上響起：“收狗的等一下，我要賣狗。”
摩托車的引擎聲熄掉了，重複着收購語音的喇叭聲停在了那條路上。
媽媽的喊聲又傳了上來：“小林，你小心點，把狗引下來。”
這聲小林叫的自然是幻。
爲了不讓壯壯再次積攢憤怒，幻學羊叫學得更大聲了。
羊叫聲吸引來了壯壯部分的注意力，讓壯壯的視線在收狗人和幻的身上左右交替着。
假如壯壯真的是一條盡責的牧羊犬，那麼它應該不會放任羊兒偷偷跑掉的。
幻咩咩叫着，仍是四肢着地，順着來時的路線出了二樓大廳，下了樓梯，走過一樓大廳，穿過了院子和開着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