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維多與利亞的祕密 >第25章 第 25 章
    李維多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半點了,一批實習生整理好自己所有的東西,抱着箱子,正要離開。

    他們已經度過三個月的實習期,拿着廉價工資,做一些狗都不願做的工作,但沒有一個能留下來。

    而這是預料之中的事。

    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這個結果,除了他們自己。行業嚴冬,經濟類畢業生價格嚴重縮水。廣發證券前兩天剛開例會,把機構佣金從萬八調整到萬二,還從基金公司管理費中列支,不僅降薪,年終獎也要大幅砍。各行各業的機構都在裁員,她手裏合同編制都壓着不敢放,人力怎麼可能招人?

    稀缺的從來是人才,不是人。

    公司只想要暫時的廉價勞動力。未畢業的實習生簡直等於白送不要錢的高知分子,培養一下就能上手,還溫順單純好操作,隨便安個管培生名頭,他們就信以爲真,兢兢業業爲你奉獻勞力。

    她看見那個傳聞是賈沈“遠房親戚”的女孩子,也在辭退的人當中。

    據說,賈沈親自在她的考覈結果裏打了“D”。

    ……但這些都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她站在路邊蔥鬱樹木下,剛想穿過街道等網約車,一輛黑色路虎就“唰”地掠過她身邊,車輛尾氣噴了她一臉。

    李維多:“……”

    這個男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幼稚。

    她想起一小時前。她被許盡忱忽然而來的告白驚呆了,坐在那兒半晌沒說話,反應過來時,許盡忱已經自顧自地幫她做出了決定,揚着下巴高冷地看着她,高冷得一點都不像方纔告白的人是他。

    “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他把那束玫瑰塞進她手裏,又皺着眉把沙發上的玫瑰花瓣收起來,似乎很不習慣做這種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

    “雖然我其實是希望你能與我比肩而立的,但如果你不喜歡,那就算了……撒花瓣這種事是誰發明的?真是太傻了,腐爛了沒有細菌嗎?對了,你明天把東西收拾一下,搬到我公寓去,你現在住的地方離我太遠了。”

    李維多:“……?”

    “還有。”

    他又轉過身,這回終於正眼看她了,還破天荒第一次主動拎起她的包:

    “我現在的財務狀況可能不適合立刻結婚,對你不利。如果你介意非法同居,我可以三個月後和你去領結婚證——反正我們已經認識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再多認識三個月。”

    李維多:“??”

    “我理解。”

    他看着她回不過神的小臉,瞭然地點頭:

    “突然夢想成真是容易讓人難以置信,尤其是你已經喜歡我這麼多年。”

    李維多終於找回聲音:

    “……結婚?我們?你和我?”

    因爲太震驚,她連“您”都忘了說……不是,她到底是哪裏給了他誤會?

    她又不是腦子有坑,會去喜歡一個每天把她罵出血媽嗨的人?

    “不然呢。”

    他又鬆了鬆領帶,儘量表現出他談判時的精英風範:

    “我難道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們都認識半輩子了,維多,除了我,你還能和誰結婚?”

    “……”

    她慢慢從這種恐怖的荒謬中緩過神。手指握着冰冷的果汁,半晌,站起來。

    “許總……”

    “叫我盡忱。”

    “……盡忱總。”

    她把攥了許久的辭職信,慢慢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認識十幾年,論熟悉度確實適合閃婚,但……我沒這個想法,也沒有閃婚的打算。許總,你是一個讓人敬佩的上司,但這不是敬慕,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這不是愛情。”

    許盡忱看着桌上雪白信封上“辭職”兩個字,慢慢把她的包放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來辭職的,許總。”

    “辭職?”

    他聽不懂這兩個字,重複一遍:

    “你來辭職?”

    “是,我來辭職。”

    “別鬧了,你怎麼可能辭職?”

    “我爲什麼不能辭職?”

    “這並不好笑,維多。”

    他笑了:

    “你真買了別人家的股票?被套牢了?”

    “不是……”

    “要麼你是借了別家的高利貸?還不起了?拜託,我手裏的資金再緊張,給你還個高利貸還是沒問題的。”

    許盡忱想走過去握她的手,卻被她下意識避開:

    “我承認我缺乏安全感時容易發火,但既然你已經在我身邊,我保證,以後都不會這樣,我既然能做一個很好的商人,那也能做一個很好的男……”

    李維多在燈光下擡起頭。

    她此刻摘了隱形,細長眸子是淺茶灰色。

    許盡忱的聲音慢慢消失。

    他終於看清她的神色。他終於開始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她居然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她居然是真的要捨棄他們十幾年的情誼,棄他而去。

    “爲什麼?”

    他盯了她半晌,眼底狠意慢慢泛上來:

    “爲什麼?我對你哪裏不夠好嗎?”

    “……你說的對我好是哪樣?”

    李維多靠着牆壁,終於有點疲憊:

    “是七年來不管我做的好壞,從不給我加薪,是每天壓榨我的勞動力,讓我凌晨回家,還是按三餐罵我是垃圾?”

    “……”

    不,不是這樣的。

    他罵她是想讓她看一看他,他不讓她下班,是想讓她陪着他。

    真相不是這樣的。

    心裏的恐慌慢慢溢出。他強撐在那裏,在腦海裏竭力搜尋他對她好的證據。可他居然真的什麼都沒找到。她對他的陪伴太過理所應當,以至於他從未想過,她會離開。

    甚至他公司上市以後,連新員工都派了股權,他卻從來沒想過給她半點——可他爲什麼要“給”她?這間公司本來就屬於他和她,既然他們永遠在一起,既然他們永不會分離,那這些不就都是她的?

    就連他的那份,都是她的。

    但這些,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從來沒有。

    金邊眼鏡下,他眼眸看似漆黑而鎮定,睫毛卻在微微顫抖:

    “我……我知道你不喜歡聞煙味,所以從沒讓你吸過煙。”

    他終於想到了什麼,說:

    “這一行有誰是乾乾淨淨滴酒不沾?李維多,你捫心自問,我哪次讓你喝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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