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小王爺。”
傾城一愣,“你是……!”
“屬下是提刑司的鄒大爲,此次專門負責此案,在此等候小王爺多時了。”
“嗯”了一聲,好眼色,怎麼就知道他是小王爺呢?傾城還沒來得及問,千妮開門見山。
“提刑司是否已經對崔員外郎屍身進行過檢查?”
“這個……!”
鄒大爲眉頭一皺,看一眼千妮,穿着一身灰色修道服,俊俏倒是俊俏,不過你什麼身份,搶在小王爺前面說話,是小王爺請過來做法事的親故麼,看着也不像。
“實不相瞞,目前所驗都是體表之傷,崔府家人不同意解剖驗屍,所以……!”
鄒大爲搖搖頭,身體毫髮,受之於父母,崔府家屬不同意,他能有什麼辦法,尤其是府裏的小姐崔彩英,完全拒絕配合提刑司的工作,比起她兩位兄長更是磨人。
她兩位兄長在外地做官,聽聞噩耗,八百里快馬加鞭,一路顛簸,實在是疲乏的很,加上年紀又大,蓄鬍已久,傷心處一滴滴淚水掉到鬍鬚裏,流淌的淚水哦,無處道淒涼,說起來真是聞者傷心,看着流淚。
崔府裏的小姐,眼睛紅了一圈,不過看上去外表柔弱,內心倒是堅強的很,同她說話,也不曾看她落下半滴眼淚,她冷冷的一眼瞟過來,像冬天裏的刀子,驚了他一身冷汗。
千妮點點頭,家屬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開棺驗屍是對親人的第二次打擊,也確實殘酷了點,法不外乎人情,家屬不點頭答應,案情破解的難度只怕又大上三分。
“現在崔員外郎遺體安放在何處?”,傾城問鄒大爲。
“崔府昨晚已設置靈堂,崔老爺遺體現在擺放在靈堂的水晶棺材裏,小王爺來的早,等下聞訊而來的同僚不少,要問話,就要早些,說不定崔家沒時間應付咱們。”
傾城一呆,案子還沒一個說法呢,怎麼這麼急,看來崔府不打算深究嗎?
“黃泉之路,入土爲安啊!”,鄒大爲嘆口氣。
此類案子他接過不少,大部分都成爲無頭之案,薛國公府裏的大公子阿牧,名鎮朝野,被人殺死,最後不也是不了了之。
崔員外郎官居要職,又是前朝遺老,託孤之臣,幾度春秋,在位時以清廉著名,桃李又滿天下,現在莫名其妙的死去,朝堂上下,各種揣測謠言漫天飛舞,全是一張嘴快活,又有誰能體會家人的心情。
人活一世,草過一秋,古往今來,不過如此。
千妮點點頭,這位鄒大爲倒也說的沒錯,喪事不等人,調查此事往往大費周折,查明真相也不知到猴年馬月去,死者爲大,到時候屍身異味,可是對老先生不住。
“小王爺,你們二位隨我一同前去靈堂,先拜祭崔員外郎,崔府家人現在披麻戴孝,都跪在靈堂迎接過來吊唸的同僚和近親。”
“嗯”
傾城點頭示意,他現在年輕,葬禮上的禮節也不如何熟悉,有鄒大爲指點,那是最好。
三人敲門進了崔府,千妮跟在後面,看府上的丫鬟和僕人披麻戴孝,低着頭,陰沉着臉,手中端着各種祭品,小碎步的從身旁跑過,亂哄哄的像一隻只無頭蒼蠅。
靈堂外,管事的看有三位過來。拉直了喉嚨,提醒屋內之人,有貴客過來,一語盡春秋,說不出的滄桑。
旁邊打下手的僕人連忙從堆好的喪服裏取出三件,披在三人身上。
“鄒統領來的這麼早麼,有心了,這兩位是……!”
“協同辦案之人,這位公子乃是東陵王府的傾城小王子,皇上指名主辦此案之人。”
鄒大爲常年辦理此類案件,弔唁了不知多少回,算是輕車熟路,他麻利的穿好喪服,擡頭問管事。
“府裏的老太太也在麼?”
管事嘆口氣,按規矩來說,老太太是一家之主,丈夫過世,她自然是扶靈之人,理應明堂向陽而坐,等待弔唁的親朋好友過來慰問,不過,她年事已高,身心交瘁,早由下人和親朋扶了回房。
鄒大爲看他臉上的表情,不便再往下問,同着傾城和千妮擡腳走入靈堂。
“跪……!”
一旁等候拜祭的法事見有人進來,回頭連忙示意哀樂走起來。
棺木正前方擺着一塊黑色楠木,左方跪着兩位男子,一身麻衣,右邊跪着位女子,身材纖弱,低着頭,看有人過來,三人連忙身體匍匐,頭重重的扣在地上。
千妮跟在鄒大爲後面,糊里糊塗跟着跪下來,現在不跪也不行啊!雖然同崔員外郎非親非故,不過,按他的年紀,叫他一聲爺爺也不爲過,晚輩跪別先人,有何不可,千妮心裏這樣一想,倒也釋然。
“一跪……!”
“再跪……!”
“三跪……!”
法事端上三杯水酒,三人端了,鄒大爲神色黯然,端起酒杯,祭天祭地祭神明,最後潑灑在地上,千妮和傾城跟在後面依葫蘆畫瓢。
看三人酒水灑完,匍匐在地的三人起身將三人扶起。
鄒大爲拉住扶他之人的手,以示安撫。
“思聰君,人死不能復生,崔老突生變故,駕鶴西去,請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崔思聰勉強一笑,掩飾不了內心的憂傷。
“鄒統領,有心了,家父遭遇不測,實在是……,唉!”
他心裏是真悲傷的,這些年他同弟弟思明外地做官,忠孝不能兩全,父母現在由着晚年得來的小妹崔彩英照顧,養老送終成了一句空話,傳出去只怕衆人恥笑。
他心裏還有一個疙瘩,不方便說出來,照目前這種形勢,京城自家的祖宅,要是他們回不來,十有八九要落在妹妹名下。
有點不痛快……!不過……
畢竟也是親妹妹,她倘若要,兩位兄長自然也是給的,父親一生清寒,過世後留下這些祖業給了妹妹,順便帶着照顧年邁的母親,也算是替他盡了孝。
想到這裏,他不免有些埋怨剛剛過去的父親,一身清高正氣有什麼用,倒害苦了遠在異鄉,漂泊在外的兩個兒子,兩人到窮鄉避壤,鳥不拉屎的地方做個小官,原本在京城建立的人脈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唉!這原本是喜喪多好,父親古稀之年,兩兄弟心裏早做好了他要離去的準備,到時風光大葬,前來拜祭的同僚絡絡不絕,說不定藉着這種機會,受過父親恩惠的弟子幫助兩人回京入職,陪伴母親身旁,也算是了結一場夙願。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外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