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子昂沉默，攥着茶杯的手，卻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他心裏充斥着內疚、自責還有羞愧，他這個做父親、做丈夫的，原本該由他撐起敬府的門楣，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撐起敬府門楣的人，竟然變成了敬成棟
是啊，似乎一直都是敬成棟來撐起他的責任，所以，他才能任性地、一門心思地做着他的忠耿之臣，才能如此沒有顧忌，沒有負擔
因爲一直都有敬成棟在他身後，爲他善後，爲他挑着重擔，本質上來看，他竟然跟年少天真的二郎沒有什麼分別。
他怎麼會是這般糟糕的父親怎麼會
敬子昂陷入深深地愧疚之中，一時間只覺得胸腔裏面壓抑沉悶的要命，他想大喊大叫，還想扇自己幾個大耳光，實在是羞愧難當。
穆昇打量着敬子昂的神色，不知道自己隨口問出的一句話，竟會在敬子昂的心裏掀起滔天巨浪，他還以爲敬子昂這是捨不得讓敬成棟離京，當下忙不迭又道“這事兒還遠着呢，而且成棟那孩子在御林軍裏也是極好的，日後的成就也不會差”
“不，成棟不該被拘在京師，蹉跎一生，他本該擁有更廣闊的天地，”敬子昂忽然打斷了穆昇的話，他搖搖頭，說出的每一個都很用力，“等這次他回京之後，我會跟他好好兒談一談。”
穆昇心裏踏實了不少，當下點頭道“姐夫所言不錯。”
兩人說到這裏，穆長風已經帶着裴煥匆匆進門來了，裴煥是被穆長風從牀上給叫起來的，還以爲是又要給安郡王看病，驚得他從牀上一躍而起，直接披了棉袍就匆匆拎着藥箱過來，到這裏一看，哪裏還有什麼安郡王
裴煥有些忐忑地問道“老爺，您喚我來是要”
是啊，大半夜的喊他過來做什麼瞧着屋裏也沒有一個像是有病的啊
“你先坐下。”穆昇衝他點點頭道，表情還挺和藹。
“是，多謝老爺。”裴煥放下了藥箱，有些不安地坐了下來。
“叫你過來是想問你些事兒，”穆昇開口道，語氣跟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就是晚膳那會兒，你過來給王爺請脈來着，你可發現王爺有什麼”
說到這裏，穆昇停下了下來，措了半天的辭，也沒找到更加委婉的說法，只得開門見山了“你可發現王爺身上有何隱疾嗎”
“隱疾”裴煥頓時一臉茫然，他回憶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屬下並沒有發現殿下身上有何隱疾啊哦，就是殿下最近的火有點兒大，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多喝點兒蓮心茶就下去了。”
“真的沒有”敬子昂追問，語氣中隱隱帶着點兒激動，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煥看，簡直把要人盯出兩個窟窿眼兒似的，“你好好兒想想，到底有沒有。”
到底有沒有難道真的有什麼他沒給診出來
裴煥的眼神更加茫然了，再次回憶了封予山的脈象，然後有些遲疑地道“應該沒沒有吧”
這下子，對面三個男人都不滿意了，敬子昂也顧不上什麼委婉含蓄了，直接劈頭蓋臉地問“就你診脈的時候，有沒有發現王爺的身子有缺損咳咳，說的就是男人的那個要緊地方。”
裴煥這下子明白了，徹底明白了，也是徹底地目瞪口呆了，他張了張嘴，不可思議地道“屬下診脈的時候不就已經說了嗎”
“你說了什麼”穆昇皺着眉問，“王爺身上有火，要喝蓮心茶下火”
裴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啊是啊就是這個啊”
對面三人“”
這都啥跟啥啊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見三人還不明白，裴煥舔了舔脣，趕緊解釋道“屬下當時就說了，王爺這身子正直龍精虎猛之年，身康體健啊龍精虎猛啊”
對面三人“”
裴煥被三人看的有點兒害怕，朝後縮了縮身子，小心翼翼問道“還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了啥問題都沒有了
穆昇心情大好，隨手就賞了裴煥五十兩，敬子昂也不吝嗇，也賞了五十兩，就連穆長風也不甘落後，跟了十兩，要不是之前辛辛苦苦攢的一千兩都送給妹子做及笄禮了，他如今手頭緊巴巴的，他也一準兒要賞裴煥五十兩。
突然被銀子砸得七葷八素的裴煥“”
所以，他到底爲什麼一下子得了一百一十兩的賞賜他不是啥病都沒給治嗎
裴煥暈暈乎乎地過來，又暈暈乎乎地走了。
“爹爹，實在是太好了”穆長風激動得都根本坐不住，在房中來回走着，一邊還激動地搓着手，“我就說肯定是流言惡意中傷大皇子大皇子明明身體就沒問題如今，咱們的顧慮是一點兒都沒有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顧慮是一點兒都沒有了。
既是封予山身子沒問題，那在開枝散葉這檔子事兒上，也就用不着別的皇子幫忙了，什麼過繼不存在的人家自己能生用得着那起子歪瓜裂棗還野心勃勃的皇子幫忙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吧
穆昇跟敬子昂也十分激動，雖然即便封予山身體真的有問題，他們也會一力扶封予山上位的，可封予山身子完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
穆昇長長地舒了口氣兒，含笑道“這消息實在是太好了，我們之前可真真是瞎擔心，王爺今天這一趟可不僅僅給咱們只給咱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啊，分明就是定海神針嘛。”
敬子昂也跟着笑着點頭，忽然表情又複雜了起來“大皇子這些年可真是不容易啊。”
穆昇臉上的笑也停了下來，一聲長嘆道“是啊，爲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命，也是爲了能打消萬歲爺的疑慮，大皇子不僅僅常年稱病，深居簡出，而且還要默認自己身子有缺的流傳，甚至年近三十都還一直沒有娶妻生子，大皇子真真是太不容易了。”貴女重生，毒後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