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過如今這樣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二夫人日子，那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只有在身份是穆府的少二夫人的時候，纔能有資格享受這種生活，如果她日後熬不下去了，想要另嫁他人了，那麼她這人跟穆府自然就再無關係了，穆府也不會再繼續爲她提供這種生活保障了，所以爲了保住如今的日子，佟江琴得在穆府這一畝三分地枯守到死呢。
凡事有得必有失，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當然，她或許也並不需要這個少二夫人身份帶給她的這些保障，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或許她這個昔日的大小姐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有了新的想法跟追求呢。
佟江琴果然點了點頭，她的確是爲了這事兒來的，當然也有別的原因。
她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走到穆葭面前，她看着穆葭，還是紅彤彤的一張臉異常的平靜，沒有昔日的驕矜跋扈，也沒有那天晚上的驚恐崩潰，她此時此刻，似是變了個人，平靜似水。
“我過來是想跟大小姐道一句謝，大小姐不計前嫌、言而有信，救了我一命，大小姐便就是我佟江琴一輩子的恩人，”一邊說着，佟江琴一邊不由分說，跪在了地上，給穆葭磕了三個頭，“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
是啊，穆葭的確是她的救命恩人啊，若是沒有穆葭，穆昇又怎麼可能會站出來爲她說話？而只要穆府稍微表現出那麼一丁點兒對她的厭惡，那位府尹老爺縱然明察秋毫，也斷斷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了她，至少也會讓她坐幾年牢吧。
不，她可能都等不到接受審問，她可能當時就被嚇破了膽，絕望恐懼之下，她可能當晚就乾脆自殺在那間偏房裏面。
所以，穆葭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還不止救了她一次。
穆葭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我幫你也有我自己的考量，你實在不必如此。”
是的，她並不是專門爲了救佟江琴，她是不想便宜了穆長林那個惡毒小人，即便他已經死了，穆葭也不打算放過他，她就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穆長林究竟是一副怎麼樣的嘴臉，藉着佟江琴殺人案，自然是最好的宣傳途徑，而且經過此事，更能爲兄長正名。
所以，她願意救佟江琴，不僅僅是出於對她的憐憫。
穆葭說得很直白，這道理其實佟江琴也明白，可是這卻並不妨礙她對穆葭的感激，就像穆葭認爲的那樣，在經歷過這許多事知乎，她身上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那個從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佟府大小姐，已經徹底離她而去了，她現在只想平平靜靜、安安生生地活着，再世爲人，她這位昔日眼高於頂的大小姐也有了感恩的心。
穆葭不想在跟她客套這些，就算是她救了佟江琴，她們之間的交情也稀薄的厲害，日後恐怕也不會有多少深交的機會，穆葭也不想廢話，當下就轉了話題，直截了當地道：“佟江琴，你對以後的生活有什麼打算？我答應過你，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幫助的，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大小姐，我想……離開穆府，”佟江琴也沒有再廢話，直接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也想離開京師。”
繼續留在穆府，那就要一直做這個少二夫人，佟江琴對這個身份簡直就是深惡痛絕，即便穆長林那個畜生已經死了，她也不想再跟那個畜生再有任何瓜葛，所以她不才不想再做什麼勞什子的少二夫人！
她想離開穆府，離開京師，離開這個充斥着可怕回憶的所在，她還年輕啊，還不到二十歲啊，她不想被困在這潭死水裏，她的人生還有好多可能在等着她呢。
這個穆葭倒是已經猜到了，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兒，佟江琴很難再繼續生活在穆府，至於離開京師……
那就更好了。
京師已經有了一個佟挽秋了，再留下一個佟氏女的話，只怕是不妥的。
穆葭抿了口茶，問她：“那你可已經想好了，要去哪兒嗎？”
佟江琴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只要離開京師，不管去哪兒都行。”
這回答倒是出乎穆葭的意料，她忍不住問道：“你沒有想過去西北投奔你的家人嗎？”
穆葭還以爲佟江琴是打算離開京師投奔佟府呢，雖然她挺不贊同這樣的想法，可是佟江琴卻壓根兒沒有想過去投奔孃家，這還是讓穆葭很是意外。
佟江琴聞言，頓時露出一抹自嘲笑意：“我這個不中用的閨女，早就已經被孃家拋棄了，如今又攤上這樣的事兒，孃家只怕得更厭棄我了，我好歹也算是個有點自知之明的，哪裏就想着上趕着去討人家的嫌了？”
其實佟江琴還有半句沒有說完，她也不想上趕着被人算計呢。
她的確是佟府的大小姐，但是如今時過境遷，誰還把她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裏？佟府的人個個都是勢利眼呢，就算對兒女也是存着算計，曾經是對她這個大小姐含了指望、想着借姻親擡一擡門楣，纔會將她高高供起，那麼現在呢？
呵，只怕她真的去投奔了孃家，轉眼就會被送去哪個老男人的後宅呢。
在家人眼裏，她這個女兒已經是不中用了的，而她也已經不需要從他們那裏所謂的親情了。
所以，就這樣吧，她也不當自己是佟家的人了，她如今就只想着，爲了自己重新活一回。
佟江琴的清醒和果斷，倒是挺讓穆葭刮目相看的，看來這位昔日的佟府大小姐真的是成長了很多啊，這樣挺好的，總比自欺欺人來得強。
穆葭想了想，看向佟江琴道：“去蜀地吧。”
佟江琴沒聽清楚：“啊？哪兒？”